一只失踪的鸡

                                                                            一只失踪的鸡
                                                                                 文/郭伟
    这只鸡一直在啄我的梦，似乎我这没完没了的梦是它心目中的美味佳肴，很对它的胃口。最辛苦的是我，是梦中的我，它用它的长喙啄食着，就算啄出血来，它也不停下，一直啄，反复啄，持续啄，显得那么的固执与傲慢。我不知道我是在哪儿惹到它了，从小到大，我从未杀过鸡啊，为何它却偏偏跟我扛上了呢？
    先来说说这梦吧。实话说，我做过的梦，十之八九——我都记得。因为，它实在是没有什么花样，翻来覆去老是同一个梦。有时，我想：我这个人也无趣了，现实生活中足够单调的了，轮到梦中，还是那般模样。为何不变化着样子来呢？每天晚上做一个新的，一个月一下来，就有二、三十个新的；一年下来，就有三百多个新的，这该多丰富、多有味啊！但它不这样来，一根筋到底，除了旧的，还是旧的，不是一个人欢蹦乱跳的走在一条的泥巴路上，就是一群人欢蹦乱跳的走在一条的泥巴路上。我不知道这一个人跟那一群人有什么联系。有时，我觉得这一群人其实就是那一个人，是他在日光下走出来的影子，他的影子又走出无数个影子来。
    就是这么些枯燥乏味的梦成了这只鸡啄食的对象。我又想起早年间在乡下呆过的日子，每一个清晨都是童话的开头，每一个黄昏都是童话的结尾——就算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事而受到大人或老师的惩罚时，我依然这样觉得。我把母亲喂鸡食的样子当作了童话的中间部分了，那一声声咯咯地叫声就在中间的每一个自然段荡漾开去，且夹杂着最温柔、最敦厚的阳光。但这只老是啄我的梦的鸡——它丝毫没有声响，一声不吭的重复一个血腥的动作；且不见它的同伴，或者是它的后代，就它一只，只它一只，唯独它一只，这让我很是苦恼。其实，我也应当明了的：什么的人做什么样的梦，什么样的鸡啄什么的梦。在我这儿的情况是：无趣的人做无趣的梦，无趣的鸡啄无趣的梦。这真的算是遇到了，我只好面对它，无法逃避！
    我不得不一次又次地注视起这只鸡来。我想我一定是在哪儿惹到它了，要不然它不会这样子的；就算它会这样子，它也会对我好点的，断然不会像现在来得这般凶猛，或许它会咯咯地叫，或许它会带领它的后代一边觅食，一边咯咯地叫，或许它或它们还会在我的梦中下一个双黄蛋，让我惊喜万分。尔后，我也会学着母亲的样子：蹲下身来，面露微笑，夸上几句… …可梦中的这只鸡却让我焦头烂额，让我没什么好心情，它夜夜在逼迫着我，让我坦白些什么，让我交代些什么。
    我不得不联想到那早就被遗忘的一幕。很久很久了！大约是我上五年级的一次暑假，二姨风尘仆仆地从广州赶回来，接我和表弟、表妹一起去玩。出发前，母亲交给我一个装尿素的袋子，袋子上面钻了几个孔，鸡把脑袋从孔中出伸出，惊惶失措的。母亲嘱我要小心，不要让鸡跑了，这可是给二姨补身子的。上车时，售票员不让我提上车去，凶巴巴地命我把袋子放在行李箱。一路上，我显得不够专心致志，老是想着母亲的话，以至错过了窗外无数的好风景，要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车到站了，我第一个挤下车，立在一边，等着拿袋子。拿到袋子后，我紧跟着二姨的步子一路走，那时被卷在人流中的我就像袋子里的鸡一样，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鸡咯咯地叫，我的心怦怦地跳，我一不注意，鸡就从孔里钻出来，扑腾了翅膀，四处逃窜。二姑去追赶，可根本捉不到。表弟、表妹扯着衣角，傻乎乎地笑，而我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哇哇大哭起来… …
    这只鸡就这样不见了，这只被童话喂养大的鸡就是这样不见了的，它失踪了，它的确是失踪了的，就在出广州火车站不远的地方，就在那汹涌澎湃的人流之中。我确信就是这只失踪的鸡在啄我的梦，我确信就是这一只失踪了的鸡在多年后的一天变化样子以相似的情景出现在我的现实生活中，虽然这次失主不再是我，而是一位白发长者，但是那一刻，我与他是相通的——那双被泪水的盈满的眼睛！我无去解析他去追赶那只鸡时的语言、动作、心理，似乎也用不我去过多的分解，它自然而地就消失了，连同南城汽车站、绿化带、天桥、人流、蔚蓝色的天空——最后呈现给我的只是那双被泪水的盈满的眼睛！
    我想，这只失踪的鸡不会因此而来啄食我的梦吧？很明显，我不是故意的。再说这梦中的情景又不是什么美味佳肴，除了一个人（或者一群人、人影）、一条泥巴路和一份看起来不错的心情，什么都没有了——我又是不是在别的地方惹到它了呢？
   我不知道。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