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不悲痛

                                                                        
                                                                            你能不能不悲痛
                                                                                文/郭伟

       人世间有诸多的悲痛。比如，你离去的那天晚上，你的父亲正在花都狮岭，要是他在的话，或许事情不会来得那么糟糕、那么令人悲痛。要知道啊，你爸爸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过。屋里人都不敢打电话告诉他，生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事实上你的父亲十分坚强，当他回到屋里，知道你已离去，他顶多是蹲下、抱头、无声无息，哭肿眼睛，再转身，一一去劝慰你爷爷、奶奶，你外公、外婆，还有这世上最爱最爱最爱你的妈妈。
      你是见过我的，你外公生病住院的时候，我去过你们的新家，你哥哥上一年级，不懂事，说，电视、冰箱是舅舅买给他的。我说，你还有一个弟弟或妹妹呢！那时，你还在你妈妈的肚子里。我和你哥哥之间的对话，你肯听是有听到过的。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个男孩子呢，还是个女孩子。要是男孩子，长得像你妈；要是女孩子，长得像你爸——这多好呀！但谁都没想到你走的那么快，你在这个人世只呆了短短的十多天，十多天啊！我还想着，等今年过年回家，要好好抱抱你呢！亲亲你呢！要给你和你哥一个大大的红包呢！可是你说不在就不在了！
      我是早上才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的，先是你外婆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小孩，再是你外公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小孩，最后是我——和你舅妈，无言，死寂。我和你舅妈怎么也想不通：你怎么就可以去了呢？你还那么小？连一声爸爸妈妈都没有叫过，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认得，你说你怎么就可去了呢？虽然我跟你舅妈说过，跟你艳子姑姑说过，事已至此，生活还得继续，但是我内心是怎么也想不通的，小小的你啊，告诉舅舅，你怎么就去了呢？
      我很担心你妈妈，但我又不敢打电话给你妈妈，因为我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应当从何处说起。但我终究是打了。你的妈妈，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她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他生得那么好看！他生得那么好看！他生得那么好看！我听不下去了，我只有挂掉电话。之后，我把你的照片从电脑上找出来，这是你艳子姑姑给你照的，长长的头发拢在一边，水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粉嫩的小嘴巴嘬起，小手自然地伸展在一边，小脚往上踢着什么——舅舅无法再看下去了，因为舅舅的眼里全是泪水。
      要知道你的外公的心里有莫大的愧疚，他是这样想的：要不是他生病住院，你爸爸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要不是他生病住院，你爸爸出事那天就不会去花都狮岭厂里给他拿东西。你二姨外婆给我打电话，你外公不吃饭、不吃药，让我劝劝。我怎么劝呀，不光是你外公愧疚，我和你舅妈也愧疚得很呀，要是我们一直在家，你爸爸就不会两头跑，一边家里，一边医院。你外婆也一样，她还打算等你爸爸回来后，和你外公一起去你看你的。你外婆老早就给你准备了新衣服、新鞋子。你外婆还想等你外公病好了回屋里给你洗个热水澡，再把新衣服、新鞋子穿在你身上。可谁知道事情来得这么突然，你连招呼都不打个，扭头就走了。
     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按我们那的习俗，是应当立即埋掉的。埋在哪儿呢？离家远吗？周围有无什么特别的标志呢？这些我无法得知。我想你的妈妈也无法得知。要是她知道，她肯定得一次又一次哭倒在你小小的坟前。你妈妈怎能想得通啊，前一天还把你抱在怀中，热乎乎的；到了今天，除却冰凉，还是冰凉。要是你爱你妈妈的话，要是你记得你妈妈给你喂奶时的神情，你就别再去你妈妈的梦中逗留，以免她睡着了的时候也流泪；要是你恨我们的话，也不要去你爷爷奶奶、你外公外婆、你爸爸、你舅妈、你艳子姑姑的梦中，就来我一个人的梦中吧，好吗？
     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要不是你艳子姑姑在QQ上写了这么一句话：吴宇航，你永远活在我心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宇航，作为你的舅舅，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所以你尽管来我的梦中吧！我求求你来我的梦中吧！今晚你就来，今晚我早点媳灯，你要来早点，伸出翅膀，争取飞得快点，从常宁洋泉到东莞虎门有六、七百公里呢！舅舅在心底焚着香等你——
让舅舅拍干净你身上的黄土！
让舅舅看看生与死的真面目！
让舅舅能不能不悲痛！
让舅舅然后继续生活！


                                                           东莞，虎门
                                                          2013-6-28 晚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