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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梦何年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一座桥,斜拉桥。它就像一道虹,横跨大江。我在桥上看风景,几艘船,运送沙石或别的什么。太阳从江面升起,光芒四溢。我在光芒里,桥也在光芒里。海鸥就是这时候飞来的。海鸥贴着水面而来,距离大桥十来米时,突然一跃而起,箭一般插向云端。我看着海鸥,它越飞越高,越来越小,小到只有一个模糊的黑点的时候,我听到它叫道,快跑啊。那声音晃着愉悦和恐惧,就像发自一个爱闹恶作剧的小孩。未等我回过神,桥便开始倒塌,一截一截向江水中坠落,没什么声响。我开始奔跑。是在江水中奔跑还是在残存的桥面上奔跑呢?我已记不清楚。只记得脚下到处是陷阱,我跳跃着,像一只土狗子——一种小拇指大小的虫。
  来到岸边的时候,我看到了许多土狗子。它们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看见了我,就往我身上爬过来。没一会,我全身都被土狗子占领了,它们趴在我的前胸后背,鼻梁上和嘴唇边。我闻到了一股剌鼻的腥味。我想把它们从身上扯下来,但我的身体动弹不了。大桥坠落时溅起了几个小浪,随着大桥完全沉没,小浪也随之消失。我听到土狗子说,虚惊一场。它们纷纷从我身上跳下来,一边聊天一边在岸边散步。河岸边出现了柳树。这些柳树好像是突然生长出来的。柳枝轻拂,清风徐徐。冒出了许多人,他们也好像是突然生长出来的。大家都在散步,非常地轻松闲适。我跟随在人群后面,也散起步来。我听他们讲一些故事,好像与刚倒塌的桥有关,但听上去就像讲清朝或民国的故事。
  河岸突然开始往下陷落。是在蹦塌。你想象不到河岸蹦塌的速度竟有那么快。听不到任何声响,但脚下的水泥和石块不断地从我们眼前消失。大家都惊恐起来。土狗子早已不见了,到处都是人,好像土狗子都变成了人。身边的河好像刹那间成了海,宽阔,辽远。海浪一个叠着一个,涌动着,很小,也很碎。大家都往陆地上跑。有人被推倒了,婴儿般地哭泣,哭了几声后,就没声息了。我随着人流向前涌动,最后涌进了一座大房子。那座房子让人想象不出它的空阔,好像无边无际。我出了汗,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急还是受了惊吓。我看到许多人也出了汗,这让我稍稍心宽一些。不少人开始擦汗,我也试着把汗擦掉。涌入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突然有个人开始哭泣,是个孩子,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但他的脸却像个老头,布满了皱纹,就像千年的老松树。孩子哭泣着,一边哭泣一边唔唔地说着什么,可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从人群后面挤过来一个高大的女人。有人兴奋地喊道,让开让开,他老婆来了。很快让出了一条道,女人来到男孩身边,凑近了听了会,然后庄严地宣布,这座房子很快就会倒塌,因为他老公,也就那个小孩,曾参预这座房子的建造,整栋房子没有一根钢筋,放的全是竹片,有的地方竹片也没有,只放了些稻草。女人的话像一个炸弹,轰地一声,把人群立时炸开。所有人都往外奔逃,有的往门口挤,有人将窗砸开。
  我感到迷茫,像鱼一样随着水流跌跌撞撞地到了屋外。太阳依然在天上,明晃晃,强烈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这阳光像水又像雾,到处都迷朦一片。我看见人流往一个方向汹涌而去,与人一块涌动的还有鸡和狗。过了三条街几片田地,最后,人、鸡和狗都集聚到了一块坡地上。坡地上生长着高大的树木和青绿的草。人、鸡和狗全都跑得气喘吁吁。没一会,大家就全倒下了,横七竖八。我也躺下了。我喘着粗气,我听到鸡、狗和倒在我身边的人全都喘着粗气。待气喘匀了,有个男人问,这是什么地方?是南山还是北山?有个女人应道,不是南山也不是北山。男人问,那是哪座山?女人答道,东山。男人说,我们这地块有东山吗?女人不再回话,她大口地呼吸着,然后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想爬起来走动走动,才发现动弹不了。原来是草把他绑住了。你想跑吗?草这么说着。他们竟想跑。这回是树在说话,声音大得惊人,嗡嗡嗡的。有人就喊一句,不得了,我们遇上了食人草和食人树啊。
  每个人都开始从坡地上逃离。一定有人没逃脱。大家都不要命地跑,不知跑了多久,就到了河边。河还是那条河,柳枝不见了,河岸却又还在。河水清幽幽的,没有波浪,也听不到水声。身后不断有人涌过来,推挤着,终于有人被挤入了河水中,噗咚噗咚。当我也被挤入河水中的时候,我看到了许多的头,许多的腿。一根圆木从河中央漂过,我奋力游了过去,骑在圆木上。我想到了诺亚方舟。随即我看到不少人都抓到了圆木,大家都骑到了圆木上。我不知道突然怎么出现这么多圆木。圆木们驮着众人,往水中央漂去。这时候有人说,天无绝人之路啊。另有个人应合道,是啊。没一会,有人唱起了歌。渐渐地,不少人都汇入到歌声之中。浩浩荡荡地,好像一群出海的渔民。唱了会,大家累了,就歇了。没过多久,有人又带头唱了,歌声又嘹亮起来。我想起了小时候排着队唱着歌上学时的情景,想想又不对。于是又想起了上初中时打着红旗去参观时的情景,想想仍是不对。后来就想到了洪湖赤卫队,想着依然觉着不对。
  这么胡乱想着的时候,就听到水在说话。它们好像在闲谈,又像在开会。左边的水说,这买卖不错。右边的水回道,还行,咋也亏不了本。左边的水说,怎么分帐啊。右边的水就说,老规矩啊,咱们兄弟,有什么话不好说?有个女人说,我们被卖了吗?有个男人说,好像是,当肥猪给卖了。女人说,我们都要被开堂剖肚吗?男人说,按程序应当是。这时候水就唱起了歌,歌声中唱道,呜呜呀,呜呜呀。
  我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像我已经被开了堂破了肚。
  我呼啸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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