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片段的叙述》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黑夜片段的叙述
在一小段时间里，我与自己，与另一个人相遇。
——题记
A：一个人
我确信，我是独自一人坐在南方的夜空下。孤独。饱满。身体里排列着黑白的琴键。一个习惯于在内心蓄积，对外部世界保持距离并充满警觉的人，用琴声开启自己的静默，在内心的空旷里奔突与飞扬。
而我的另一面，在夜晚中变得幽暗。阴柔。湿润。我把我种植在一片陌生的水域里。枝叶繁密，每一片叶子都滴出水来。我喜欢聆听它们洞穿宁静的声音。这使我对这个夜晚充满了好奇与梦幻的渴望。我感觉到时间的圣洁，仿佛处女的身子，在流逝的滴答里验证了这个夜晚的羞涩与幸福。
我想，我还应该是这样的一棵植物。每一片叶子不是整齐地生长，绿是混乱的，蓬松的，像云有着慵懒的姿态。而心是漫溢的。我喜欢倾覆，从这一刻到下一刻。从这里到那里。从幽深到广阔。
一个人不说话，沉浸到黑夜里就是向四面扩散的涟漪。没有人会在意它们的深浅，传递的方向。这仅仅是黑夜细小的一部分。在我，这是灵魂推开世界一扇幽闭的门。是一个人在暗夜里的穿梭与行走。因此，我乐于被人们遗忘。我已经习惯于黑夜深处的丰盈。
但是，我必须借助文字。这是我的纹理。是我赖以出逃、行走乃至飞翔的路径。更多的时候，我以此来聆听自己的内心。
B：这里到那里
声音。是的，有亮度和质感的声音。在世界的那头呈现出那么细小的颗粒，悬浮，游移，飘散。声音使冥想的世界星空一样呈现。我总能找到其中的一粒，试着进入幽微，并努力把那缕细小的光芒延伸成长长的隧道。而我始终是忐忑，甚至忧伤的。在隧道的入口，我徒有关于穿越过程的想象，却无法延伸脚步。这是一个人虚弱的表现：迷茫地等待，在流逝的速度中抵达最后的荒芜。从这里到那里，不仅仅是时间和空间意义上的。有一种距离，是看得见的阻隔，仿佛空气变硬，充斥在彼此之间。这时候透明是如此残酷——真切地显现，却无法走近。
这个夜晚，我对一个我愿意与之成为朋友的人说，我不喜欢交谈时语言的拘谨和整齐。这对我，意味着切割。在我愿意袒露自己的时候，我是多汁的有一个小小缺口的果子。我无法阻止自己的漫溢。芳香，甜美，裹挟着梦幻的气体，甚至一点点尖锐的黑。任何吹拂，都可以将我带往很远的地方。行进，这是我所需要的。
是的，我渴望在声音的隧道里穿梭，做一只有着锋利齿牙的鼠类，秘密啮咬，并为自己的获取而一路窃喜。没有阴谋，我只是藏匿在看见末端光亮时的那一声欢呼里。
……我拒绝框框的四个边。它不适合心灵。
C：不仅仅是虚构的场景
我对另一个航海的人说：闭上你的眼睛，你就可以飞到我这里。这个夜晚，这是唯一让我觉得快乐的开场白。像暗处的锡箔隐射的微光，有梦幻的诡谲……你真的会飞（谢谢你）。世界从辽阔浓缩成微型，却强化了内质。我喜欢有浓度的，像喜欢黑，喜欢夜咖啡。
我说，我们一起喝酒吧。在靠窗的座位上，我看见月光下的湖。我在屋子的幽暗中看见航海人的眼睛。湖与眼睛重叠在一起，是这个夜晚隐秘的美。我说我想发出声音，像唱片渴望被月光的银针按响。我要唱《星星索》。是的，我喜欢它的旋律与微风、水波、缓慢的速度契合。你说，你也喜欢。我于是把它的旋律展开来，如同打开这个夜晚的身心。
关于酒在水晶一样的杯子里的凉，我没有告诉你。我希望酒的暗红成为月光一样的白焰。白焰在跳跃，那是寂静在震颤。如果这一刻有琴弦，当它被拨动，一定也是这个样子。
你的话语在暗夜里闪烁，星星一样靠近。我知道你的善良。你为一个距离你很远的女人虚构了这个夜晚优柔的弧线。这条弧线贴近了我。当我恣意，我是一条多么自得的鱼。
然后你带我上山。从湖到山，从低处到高处。风，像一朵盛大的莲花。我们一起开在花瓣上。是的，当我抬头看着月亮，宁静正在辽阔的天宇上织锦。我把我在这个夜晚的内心，也藏在了锦缎里——
多好。航海的人。我们一起出发吧。
D:关于钢琴
现在，我要用我热爱的乐器为这个夜晚的睡眠作大面积的铺垫。我写下钢琴，不，是用发亮的低语说出月光下巨大的暗影。它有着岛屿一样的轮廓，海绵一样的缄默。我爱，它就具备了诱惑的力量——深渊一般，绝望得令人迷醉。
我静坐在钢琴的一侧……世界的对面。夜色水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漫上琴键的阶梯。月光的足尖在沉默的琴键上划出冰刀一样的痕迹，然后在阶梯上轻盈舞蹈，又飞一样掠过。我坚信，沿着琴键的阶梯，一定可以找到天堂的屋脊。
我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聆听钢琴内在的訇响——那里是大海深蓝的胸腔，被世外的风鼓动，不停地吐出微凉的银子。银子叮当，空气中充满了薄荷与淡蓝的味道。它们飞溅的光芒是薄薄的刀片，飞削着夜色。黑暗终于被洗劫一空，屋子里空荡荡的。这正是我想要的。空旷的感觉使我在琴声面前保持清澈与谦卑。我因此获得了音乐对我的慷慨给予。我是幸福的。
我爱上了这个夜晚的一切，包括爱上了此刻的自己。不能否认，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上了那个在黑暗中派遣月光的人。他迎向月光的翅膀一样的手。我看不见他的脸。甚至，看不清他的背影。但我的爱丰盈得如同蓬勃的水草，朝着旋律的方向绵绵起伏。黑夜在流逝，但我的追随超越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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