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老屋印象

老屋其实不能叫老屋，因为我们一家人还在里面生活。叫它老屋，主要是因为它从我有记忆我就开始住在了里面，我感觉与它相处了若干个世纪，它就是我心目中永久的老人。 在我初有判断能力时，老屋的形象就不怎么美观。这个不美观，主要体现在它的整体外观框架不符号黄金分割准则。那会老屋总长仅有12米，宽却有六米宽，看起来就像个短粗的老年胖子横躺在土地中央。老屋的整个视觉色彩也不怎么美观，一身暗色的砖墙，配上头顶深墨色的叫不出品种的瓦片，显得毫无生机。对老屋外在不满意，不代表不爱老屋 ，就像家长对孩子一样，嘴上嫌孩子长得不好看，心里还是很爱老屋的，我爱，父母也爱。每次老屋的外墙上被涂上了鸟屎，母亲总是会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竹竿，绑上抹布，一边蘸着肥皂水，一边细心的擦拭着；如果老屋拿里破损了，父亲就会把收藏着的石灰拿出一部分，浇水后加上草灰，用自制的木模将其均匀的摸在破损处。 过去有人说我家的老屋选址有点偏僻，这话不无道理。老屋的门前曾经是荒凉的土坡，左侧是一个天然弯曲的小河。每到梅雨时节，土坡就被雨水冲出一条小槽，土坡里的各种生命体伴随着黄土流进了小河里。小河本来就有各种杂鱼，生命体的进入，倒是让河里的鱼儿茁壮成长着。父亲以前是渔场带班，捉鱼很拿手，不过这个小河里的杂鱼父亲从来没去取过。在父亲看来，河里的生命会给老屋带来灵性，会让老屋里面的人吉祥安康。
不知谁传言，老屋的身下曾是一片坟场，还说这片坟场埋着抗击八国联军时期的各路英豪。我的亲戚长辈们知道这种情况，都来劝我们一家人搬家，在他们看来，我们一家占了英魂的栖息地，会打搅到他们安宁的生活，这样会给我们以后的子孙带来不利因素。父亲不在乎，也不同意。父亲不怕一切的迷信人物，他曾经在年轻时，一个人在坟头上搭帐篷睡觉。如果搬家，父亲的木工生意还会受到影响。母亲开明，她觉得这也许是别人故意传言，就算情况属实，英豪也该投胎转世，此处已与他们无关。这样子，老屋在亲戚长辈们一次次的劝迁声中生存了下来。 大约到我8岁时，土地改制，国家对我们村进行了土地平整。老屋前的土坡被铲平了，多余的泥土被填埋在左侧的小河里。多年没有清理过的河塘，在清理前被我父亲一个人用电泵抽干了水，捉了几十斤的杂鱼，父亲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差点陷进污泥里爬不上来。事后父亲觉得自己把老屋的灵气根源拔了，老屋可能迁怒了他。而老屋，在我当时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怒意。当天，老屋的周身被雾气缭绕，远看就像一层瑞气加在老屋身上，老屋瞬间年轻不少了起来，看样子还乐得很。
平整后，老屋的周边土地，一马平川，在春夏秋季节，有了植被和庄稼的点缀，显得生机盎然，老屋也不在显得那么荒凉和突兀。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也愿意在周边搭窝鸣叫，早晨听听鸟鸣声，心情不知不觉就会活跃起来，一天的精神头也能十足许久。鸟儿的叫声把一些野猫吸引过来了，他们本来是过来看看能否在鸟儿中挑选一些美餐，没想到的是，他们最后好多都成为了伴侣，其中一对伴侣的后代，就是我家现在养的活泼可爱的猫妈妈的祖先。 江南多雨时节，苏北地区也会受牵连，老屋在此间，屋脊会漏雨，雨水在进屋的时候，总是会拉下一些在屋顶的灰尘和其它杂质。因此，雨季的到来是不受父母的欢迎的。我是个例外，我喜欢雨滴滴在其正下方水桶里的声音，那种声音就像一位钢琴大师在慢音区展示自己的指法和功力，显得很有旋律感和节奏感。我喜欢搬一张四方凳，一张小板凳，靠在水桶附近写作业，听那独特的音律，思维更容易集中，还有种和当时年纪不相符的宇宙情怀在胸腔蔓延。
到了我毕业了，快工作的时候，老屋的周边发生了翻天的变化。老屋左侧和前方的植被，不再那么品种繁多，它们都换成了水稻，每到夏季，那连成一篇的绿毯，是看了就让人神智焕新的。老屋右侧未曾提及的泥泞小道，换成了水泥公路，在公路的右侧，那条中心河不再有人养殖，河水分段受人护理，河水很清澈，是我三四岁时那样的好看，也有那时的香气。老屋也被翻新了，外墙暗黑的砖块，披上了水墨色的外套，屋顶换上了琉璃瓦，屋内通通被粉刷一新。老屋一下子从看起来的沧桑老人，变成了正值壮年的年轻人。不过只有我知道，老屋的灵魂依然是老人的灵魂，换掉的，只是老人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