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与歌哭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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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与歌哭
我一直希望能拥有个美妙的早晨，天气晴朗温度正好。我光溜溜地走在林间小路，道路两旁树林浓郁，却又有暖和的阳光穿透过来披在我的身上。花笑鸟儿叫，那道路上的泥土不泞不燥也是刚刚好。北方有菊，南方有鱼。
我向前走，这是一片山林长满了鲜花和野兽。前面就是老猎人的家，里面还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姑娘。老猎人天不亮就离家打猎，他的肩上扛着少年为他做的弓箭，他的腰上别着小姑娘熬的蘑菇汤。森林里的鸟兽都顺着蘑菇汤的香喷喷而来，他们似乎从不怕生从不客气，将鲜美的蘑菇汤一抢而光，然后拍拍肚皮摇摇晃晃地离去，老猎人好像很生气他拉满了弓箭，瞄了半天才松了弦，好家伙这箭差点没有射到自己的脚丫子，我正要安慰这个被鸟兽戏弄的老猎人，才发现他的箭只是光秃秃的树枝子。我看见狐狸骑到了老虎的身上，小白兔喂大灰狼吃果子，猴子上串下跳当起了山大王。老猎人又是一天徒劳无获，猴大王组织他的臣民送上了各种鲜美的果子。
小姑娘穿着雪白的长裙光着脚踩在草地上拿着虫网用力地捕风，少年就跟在她的身后捉着她的影。她的马尾辫上扎着粉红色的蝴蝶结，她的马尾辫欢快的跳着，少年抿着嘴巴笑却笑熟了整张脸。少年说我想去牵你的手。小姑娘跑得太急，少年的话都弄丢在了风里。于是她在捕风他便捉影，少年渐渐被落得远远。少年说，不要再藏，我终于看见你。
我朝前走，太阳一个跳跃翻过了树梢，我走进了草原。阳光直射我的眼睛，我看不清毒虫与野兽我看得见蓝天白云风吹草低。我看见我身骑白马压弯了青草马不停蹄奔向了南山坡，羊群不紧不慢地跟着。和每一个牧民乡亲打着招呼，他们始终洋溢着善良的笑容，就像春天的红花漫山遍野。恩哼，我的白马打着响鼻我的羊群和着山歌，我喜则大笑我悲当痛哭，眼泪鼻涕口水哈喇从不去擦。我鲜衣怒马抽最呛的烟喝最烈的酒，只爱那个穿长裙的女人。我纵马高歌，但因为我不会歌唱，却因为我声音难听，所以我最想为你做的，就是只为你唱支情歌，不跑调不走音就知足。
我遇见了一个女人，她有乌黑的头发扎成了两束辫花贴着脸颊垂到了胸膛，她的眼神迷人她有清澈的脸，她穿着洁白的衬衫她的粉色长裙上绣满了牡丹，她手握缰绳骑着白里透黑的老母马向我微笑，她身上是阳光身后是青草头顶跟着大朵的彩云，她向我轻轻招手。你笑得极美，我望得太痴。当我爱上一个女人，我会给她写信漂洋过海亲手送到她的手里。那女人若也爱我，她会在白手绢上绣我的名字，然后她站在河的上游，我等在河的下游，她会把手绢丢到河里顺流而下交到我的手里。当我爱上一个女人，我会翻山越岭攀岩走壁去悬崖为她采美丽的野花。那女人若也爱我，她会把那朵花别在头发上眉眼低垂，然后我深情款款地看呀看着她，直到她的娇羞比那野花还鲜艳。
风很大漫天黄土，阳光垂直在我的头顶，太阳云彩爱情刷刷得往下掉。马蹄儿蹬蹬，我伏在马背上睡眠。我梦见高楼大厦我梦见柳绿花红，我梦见大厦林立像是竖起一根根手指，摆出让我难堪的手势。我梦见天崩地裂手指骨折。我醒不来，于是在梦中疾跑，撞翻了停在马路边的自行车，冲过了车水马龙的街口。我坐火车坐轮船泅渡走路，翻过一座座山趟过一条条河，我穿过一座座村庄，看到大块的乌烟，记住一张张惊慌的脸。一路走来我目睹了各种尸体和死去，蚊虫蛇蚁花鸟虾鱼，猫与鼠猎鹰野兔农夫官员，母亲死了女儿儿子死了父亲，新嫁娘成了年轻的寡妇。男女老少无论生前富贵贫苦，不论死于灾难瘟病他们就躺在大地腐朽而不朽，梦与觉一死与生一。我为生者歌，我为死者哭。他们未尽的灵魂延续在慈息之地，我的脚我的腿我行走的力量感知着大地有着丝丝凉意。那群小儿谈笑着悲伤，我却只能含着眼泪微笑。纵夜深似水，大地反射灯笼的光芒照亮不朽的灵魂回家的路。死亡与孕育生命的脆弱与不息，无处安放的乃是心安。我看到那男人挺直了腰杆垒起了一座山，我看到那女人笑干了眼泪织出了一条河。我看到一座座山一条条河架起人间冷暖。于是炊烟又起，钓鱼的打牌的侃大山的耍流氓的都被婆娘喊回了家。即使天黑也有着万家灯火。
我往前走，我路过一条河流。河水清澈，河鲫嬉游。我能辨认出小河两岸每一株草每一棵树，我能叫出每一只昆虫的名字。我不肯过桥，我只想编叶小舟顺着河流游。我懒得不愿揺橹，我只是把大脚丫子伸进了河流。浮萍拂过我的脚面，游鱼吻我的脚心。我决心做一个善良的人，我要做一个惩奸除恶的英雄，帮小朋友打击抢走他玩具的恶势力，帮流浪的小狗安一个窝，扶老奶奶过马路，捡到的每一分钱都交给警察叔叔，垃圾扔进果皮箱。我要让自己迷恋上小动物，无论黑猫白猫不管乌鸦喜鹊，只要是生命我都视为平等，坦诚于我的眼耳口鼻舌身意。
我遇见一个老和尚我撞见了一个猎人，我看见了一个诗人我碰见了一个官僚，我吹过迎亲的唢呐我还唱过送葬的悲歌。我记住了赵家村钱家屯孙家庄李家堡，我所经过的每座村庄的名字。我吃过周大婶的饭，我给吴老汉刚刚降生的孙子起的名字，我和郑大娘侃过大山，我教王老爹的儿子读书写字。我只喝那河中的水，这水洗过老农的衣服，洗过姑娘的身体，淘过米洗过菜。我看遍千山万水，万水千山我都看遍，但我见不得你的微笑见不得光。
北方有菊，南方有鱼。我背起粮食和斧头大声朗诵着我的贫穷和诗歌。我翻过那个山头，绿草青山依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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