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溪河上泛竹筏

　　本想到江西，龙虎山是一定要爬的，我们的江西行程中也安排了去龙虎山，我非常期盼。在《云笈七签》中记载其为道教七十二福地中之第三十二福地，享有“中国第一仙山”的美誉，到了龙虎山，与导游接上头，我就急着问，“几点去游山？”导游却说，我们的行程中没有爬龙虎山，但有乘竹筏游览的项目，也能够看到山的。我虽然心中有些失望，却碍于别人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人数又多，时间紧凑，无法轻易对计划好的路线做改变，也只能是选择默默接受，不再询问。 　　在龙虎竹筏码头登上竹筏，码头叫翊之亭，翊为飞貌，或许用在机场的名字中更好。坐竹筏游山水宜慢赏，不适合速度太快如飞。 　　为安全起见，每人穿上橘红色的救生衣，每个竹筏八个游客，配两个艄公，一前一后，撑起竹蒿，竹筏开行，艄公开讲，碧水青山，水缠着山，山挽着水，山也可亲，水也可爱。 　　水名泸溪河，发源于福建光泽原始森林，沿途经过云台山、象山、圣井山、上清镇、正一观、仙水岩、马祖岩，汇入信江，进鄱阳湖，注入长江，全程二百八十六公里，流经景区四十三公里，我们的游览则是五公里的一段。 　　艄公问有人知道山顶貌似瀑布一样流下来的白色物质是什么吗？没难住我们，有人回答是鸟粪，艄公说叫无水瀑布，寓意人要发奋图强（发粪涂墙）。艄公逐一介绍一路之上能看到著名的仙水岩十不得景观。 　　一座四十五米高的山崖下，侧看是猩猩脸的形状，底下漩涡翻滚，叫道堂崖，有个说法“道堂坐不得”。道堂即道观，据传此石为一只三脚龟所变，张天师要在巨石顶上建道观，三脚龟不肯，将头一伸，道堂倒塌。天师大怒，拔出宝剑镇住龟头，不准缩回，就成了现今险恶幽深的崖洞，二〇一〇年大水，这里的水位最高，从山崖上还能看到涨水的印迹。 　　“天鼓无声敲不得”，是指孤峰独秀的神鼓石，传说石鼓原是铅山葛仙寺的神鼓。这面鼓，一年敲一响，鬼怪发抖；一年敲二响，五谷丰登；一年敲三响，六畜兴旺。可有一个游僧不懂寺规，连敲十响，惊动了天庭，玉帝降旨封存禁用，神鼓认为处分它属于错误决定，不服，便从鼓架上滚了下来，投奔张天师，滚到龙虎山下为家了。这山上悬棺众多，皆坐西朝东，悬棺是对于今天的人来说非常神秘的现象，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为什么使用这种丧葬习俗，寓意是什么？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其谜底至今没有人能揭晓。 　　有石如蘑菇，但借了张天师的光，就名为仙菇，千里有缘仙菇现，若无艄公的指引，一路景观，皆不知其名了。 　　还有一个石崖，侧面像一个人，与张家界十里画廊的石峰类似，像外国的高尔基，或中国的鲁迅，但艄公说应是鲁迅，因为鲁迅说过：“中国之精神，全在于道教。”艄公知道鲁迅不奇，奇在能知道鲁迅这样评价过中国精神与道教的关系，让人刮目相看。 　　其他八不得分别为“仙女配不得”、“尼姑背和尚走不得”、“玉梳梳不得”、“仙桃吃不得”、“莲花采不得”、“丹勺用不得”、“剑石试不得”、“云锦披不得”，都是借助象形山峰，敷衍出一个个神话故事，吸引游客，诸多故事里，都不忘宣扬一下张天师的法力。龙虎山是著名的丹霞地貌，奇则奇矣，但因为遇见了张天师，几乎全部的风头都让张天师抢了。艄公也好，导游也罢，都喜欢讲张天师的故事，拿张天师说事，至于讲科学，普及丹霞地貌知识的，则极少。即使龙虎山是拥有世界地质公园和世界自然遗产的“双冠”景区，但主要冲着地质的原因而来游玩的人，却稀少得很，或许连游客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因为一路之上也没有看到对此有兴趣的人。 　　穿插着还介绍了龙虎山三大名小吃：泸溪鱼、上清豆腐、板栗炖土鸡。泸溪鱼就是我们泛舟的这条河出的鱼。豆腐本是道家人淮南王刘安所发明，这里的板栗叫天师板栗。他们的介绍给了我们午饭的目标，大家约定，这三种一定要吃到。 　　说吃的，真就有卖吃的来了，一位妇女撑一个竹筏过来，艄公戏谑地说，这是世界上最小的超市，不过这“超市”只有一位营业员，只卖一种商品：“板栗粽子”，相比我们见过吃过的粽子而言，“板栗粽子”是粽子家族中最小的一个，小到糯米刚刚把板栗包上，再无富裕地方多放一粒米了，即使是三两岁的孩子，也能一口吃下一个。 　　仙人城是龙虎山仙水岩景区中的一个重要游览区。所谓“仙水岩”，就是水岩与仙岩的合称，水岩是指山下有水的部分，仙岩是指山上部分。仙人为一座巨峰，东邻泸溪河，远远望去，四面陡峭，下临深渊，上嵌碧空。人迹罕至，只有西边沿山坡开凿的七百八十级台阶盘旋而上，可到极顶。此山之所以叫仙人城，是因为自古它就是“仙人”所居住的地方，素有“神仙洞府”之誉，最有名的建筑兜率宫，因为唐朝著名诗人顾况的一首《安仁港口望仙人城》而留传:“楼台采翠远分明，闻说仙家在此城。欲上仙城无路上，水边花里有人声。”但我们没有登山，艄公形容说“上山气管炎，下山关节炎，坐在竹筏软绵绵”，给我们一个不登的台阶下。并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当初山上有十八个尼姑，清规戒律倒不特别遵守，经常“师父搂搂抱抱，徒弟站岗放哨”。某县长看中了其中非常漂亮的小尼姑，一定要娶为妻室，尼姑也是耐不住寂寞的，“白天看经书，晚上写情书”，住持说娶尼姑可以，但必须先出家三年，县长答应了。然而他只出家了三天，就把美貌的尼姑领走了，诡辩“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仙人城属于天上，县长是凡间的人，在仙人城出家三天，就等于凡间三年了。 　　对面的山峰就被称为望尼峰，当然是指垂涎尼姑美色了，所谓“人老心不老，上老下不老”，还有吃醋峰，同样有故事。 　　每个旅游景点都会让游客互动起来的，艄公说对面山峰中藏有九虎一条龙，让大家自己去找，找到越多，人生的富贵就越多，每个人都去认真看，用手指一个个指点着，与旁边的人分享着自己的发现，一般能找到五只、六只虎，再多找就难度加大了，必须观察角度正确，想象力丰富，才有可能把九虎一条龙找全。 　　叫回音壁的地方，大家都提着喉咙吼了几嗓子，果然自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反射回来。 　　有一座山，山上绿色的植物隐隐像一个字，这么多年，字还总变化，建国之初，像个“毛”字，十几年前，像个“江”字，现在看，就是一个“习”字，所以这个地方也有名字，好听的是“领袖峰”，不好听的是“马屁峰”。 　　终点附近的山上，一直有块悬石，在一九九七年掉了下来，传说是“香港回归，一块石头落地”。 　　两位艄公讲起故事绘声绘色，每一座山峰，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森林，都因为沾染了张天师的神气，而不再平凡，增添了深奥的玄机，而玄机关乎的又往往都是国运，艄公言谈举止在幽默中也不缺少文化的底气。自古以来，张天师的地位就与孔子一样尊贵，是中国数一数二的人家，一为儒家宗师，一为道教宗师，虽然不在朝廷执掌朝纲，但品级总是一品二品，折合现在的行政级别，就得说相当于正国级、副国级了。 　　看过《水浒传》的一定记得开篇第一回就是写张天师的故事，至高无上的皇帝求张天师祈禳瘟疫，都得用上个“请”字，洪信以首都的太尉之尊到了龙虎山这里，也得独自一人焚烧御香，步行上山礼拜，叩请天师。天师地位如此尊贵，他的乡邻，也都见过大世面，不能当普通无知识的乡下人看，两位艄公就充分展现了仙山之人的风采。 　　摩崖石刻看到一方，是当代人伍绍祖书写的“仙山琼阁”，也就到了竹筏的终点。 　　艄公指点我们上岸参观“大地之母”，我们问何谓大地之母？他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男人看了笑哈哈，女人看了羞答答，孩子看了问妈妈，妈妈笑着不回答”的所在。我们弃竹筏上岸，有门上书“仙女岩”，对联云：思此身奚自，源斯处而来。意思很明白，所有的人都是从这样的地方出生来到世间的，所以没必要害羞。 　　既然无须害羞，大家便去看了，仙女岩，又称大地之母，它是传说中生命诞生之地，是座庞大的酷似女性阴部竖状岩洞，似一位心灵纯洁的裸体女子刚从泸溪河出浴尚未穿衣，端坐在岸边小憩一般，人们称这为“仙女献花”。仙女岩完全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这一景观形象逼真，造型巨大，被中外游客称为天下第一绝景，我则联想到它恰好应了道家学说鼻祖老子说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只有玄妙这个词能诠释此等奇境！ 　　坐竹筏游泸溪河就如此多惊喜，则可知整个龙虎山的风光，一定有更广大的景致，更多的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