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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呼喊

2021-12-23叙事散文二哥哥
呼喊
我站在一堆蔬菜前端详,看着它们或红或绿,或青或白,齐齐整整,水分饱满地簇拥在一起。显然它们刚从地里来,都是新鲜的。犹豫再三,还是离开了它们,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拿它们做什么更好。想到更好,我只能摇摇头叹息了,也许除了熬粥,自己只怕是连最……

呼喊


我站在一堆蔬菜前端详,看着它们或红或绿,或青或白,齐齐整整,水分饱满地簇拥在一起。显然它们刚从地里来,都是新鲜的。犹豫再三,还是离开了它们,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拿它们做什么更好。想到更好,我只能摇摇头叹息了,也许除了熬粥,自己只怕是连最普通的饭菜都做不出来了,那残存的一些厨艺都凄凄惨惨地消亡到哪里去了呢。想到那些日日相依的饭菜,我就很抱歉地想,在岁月里与我相随过的那些人们该是多么的不幸啊,他们喂养了我,却终没有享受不到我做的饭菜了。也可惜了那些出现在我生活里的食材和一些别样的好东西,在我的手里平淡无味地了却了它们本应色香浓艳的命运。


离开菜和那些吆喝的人,进到小区里,从楼群的拐角穿过,一棵槐树立在墙角,满树的槐花静默地开放,微风拂过,淡黄色花蕊轻柔地飘落,匍匐在树下。一个老人坐在落英缤纷的槐树下,拿着一本残旧的书在看。我悄然地瞟了一眼,这不是昨天也不是雨天那本书。那个雨天,蒙蒙的雨飘渺地洒,我倒提着伞,晃悠到楼下,一眼就看到雨幕下的老人,悠哉地坐在枝叶繁茂的树下,安然地读书。雨水声轻快地敲击着屋檐、树叶,滴滴答答着轻盈地滴落。老人手里陈旧泛黄的书似乎把老人,身边的树以及路过的我都带到另一个姣好沉静的时光里。


进到光线暗淡的楼里,思绪才从那个安逸的画面里跳回来。我要爬到楼顶上,才可以打开一扇门。楼梯上,我打开了手机,上网。浏览网页,今天我关注的依然是那座城。新闻里已经没有那城的报道了,更多的新闻更多需要关注的焦点早已湮没了这样的事件。几天前,新闻这样报道:甘肃玉门发现一例鼠疫病例,1人死亡151人被隔离。


我看到一个孩子的微博:听老人和长辈们说,77年玉门,也曾发生过鼠疫,历史上玉门禁城一个月,住户无事是不准出门的,并从外面进购一批消毒药空运玉门进行全城消毒!今天,我在玉门还好,第三天了~


我在楼梯上走,很想对那个孩子说:孩子,我是记得1977年的那场疫情的。之所以记住,是因为我的弟弟就出生在那一年。我们的姥姥,从很远的家乡来照顾他。我忘记了是那年的那个季节了,我和姥姥坐一辆便车去嘉峪关,是想让她看看长城,走走亲戚的。结果,那场疫情在我们离开的时候被发现,全城戒严,我们一老一少被困在嘉峪关不能回家。那一年,我九岁,正在学拼音,因为疫情缺课,以至于到现在总是对拼音里的P与b分不清楚。或许也是那次,知道了恐惧和害怕。现在的2014年,因为一只死去的旱獭,人谋了它的皮,剁了它的肉喂狗。接着人死了,狗不见了。疫情发生了。那么1977年的疫情是怎么发生的,又怎么结束的,我是想不起来了。


1977年,还发生了一些事,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


时间都去哪儿了?


光从玻璃里投射进来,我喝一杯柠檬泡的冰水,忽然很好奇,这样一杯水会在光里变成怎样的呢?结果,我看到金属质地的勺子在淡黄的光影里折成了弯曲的断面。接着,我坐在那个有风穿过的厅子间,剥花生。花生是去年的果实,不认识的一个男子在将要拆迁的一块荒废的地上种了花生,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花果。秋天,他把带着那块地上泥土的花生送给了一对新人。现在,花生在我的手里剥落,粒粒圆润饱满。其实剥花生前,我是怀疑经过了几个季节,花生会霉烂的。就像厨房里的筷子,春天的时候,刚刚看见它们有一些异样,转天筷子就长满了霉变的斑点。我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筷子多种多样,却极少是直接用赤裸裸的植物制作的。


我想起那个被鼠疫笼罩的城,在那里,主妇们什么时候担心过食物会发霉,筷子会长毛呢。可是现在却被白色笼罩着,红色的警戒线在那里警示着,沉默地说着更多不可以。我要把思绪从那城里每一条熟悉的街道上拉回来。回到这里,我把花生泡进水里,想象着它们与米沸腾的样子。我长长地呼一口气,身心浸润在潮湿的空气里。


米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桶里。我要倒一些出来,把它们放进锅里,和花生一起,再放几粒红色的大枣,加一把新鲜的麦芽,慢慢地熬成一锅粥。晶莹的大米是去年产于江北的,一直清香着。八十有余的老人总是把自家地里收获的米和面带给我们,叮嘱我们安心地吃。


我倾斜着桶,米缓慢地滑进盆里,有什么不对?凑近看,几只灰色的蛾子挣扎在翻动的米间,一只调整好状态的蛾子从我的眼前缓慢地飞离。蛾子,从哪里来?飞到哪里去了?记忆里,有些蛾子也是这样飞出来的。



记不清是那一年了,西北的那座城里,我的河南朋友送给我一袋子辣椒面还有一袋子花生米。似乎是之前,我顺口说起需要买一些花生米,因为一个偏方说醋泡花生米和核桃可以治愈白发。于是,她给我送来了这些东西。花生米是滚圆匀称的饱满的果实,很健康的红色果皮包裹着丰满的颗粒,很是诱人。知道她做着批发的生意,自有一批相处很熟的各类生意人,所以买到好的东西是正常的事。


辣椒面却是她的朋友托人给她带来的。是很地道的当地的辣椒,自家地里产的自家人用手工磨的。知道那是很好的辣椒面,却责怪她干嘛拿来这么多。于是,装了几个瓶子,放在窗台上。


很长的时间,辣椒面没有吃完,期间还给另外的朋友送了一些。有一天,做饭时,准备呛一些辣椒面。于是打开了最后一瓶装着辣椒面的瓶子。刚刚把瓶口对着碗,忽然一只昆虫冲出了瓶子,在我的眼前慌张地飞过,猛然间吓坏了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封着的瓶子里怎么会有昆虫呢?而且是在辣椒面里。


舒缓了一下情绪,仔细看看瓶子,没有什么。于是,我再次倾斜了瓶子,晃动间,几只灰色的昆虫在红火火的辣椒面的缝隙里出现,继而从瓶口飞出来,几乎没有停顿就在我的眼前一飞而去,只留下一瞬间的灰色暗影。我继续倾斜着瓶子,晃动着,最后一只昆虫也飞出来了,不知什么原因,它在瓶口迟疑了一下,转瞬也消失了。


是什么样的昆虫可以将生命保存在辣椒里。我不知道,只记得当初装进瓶子里的是干燥的,艳艳的红色的辣椒面,因为是自家手工磨的,是不很匀称的粗的粉末,所以装进瓶子里会有一定的缝隙,我相信不是密封的瓶子会有空气溜进去,或许当初就有很微小的生命存在,想像那些微小的生命的种子在瓶子里一点点的发芽成长,或许辣椒就是他们的生长所需要的食物。我却无法想象那些翅膀,翅膀是飞行的,飞翔的翅膀是需要空间的。那些在瓶子里的翅膀是否有机会展开它的羽翼,那些一飞冲天的翅膀在瓶子里如何历练,如何在辣椒面里焦灼的等待。我不知道那些瓶子里的生命,那些属于它们的历程该是怎样的。


这个夏天,我再度看到了那些渴望飞翔的身影,那些等待了很久的翅膀。我也忽然从一些细节上想起那一年是2003年,非典在那一年发生。而那一年,我不在那城里。记忆就这样慢慢地回来。


1977年,玉门发生鼠疫疫情,我在嘉峪关。


2002年12月,玉门5.9级地震。我在酒泉。


2013年10月,玉门4.1级地震。我在山东。


2014年7月,玉门发生鼠疫疫情。我在山东。


我诧异地发现,每次灾情都与我息息相关,而每一次灾情出现,我都不在!实际上,那些年,我始终在玉门生活着。但是,每一次,灾情出现,我都不在现场!而我至亲的人们一直都在那城里。


什么时候,为什么,一次次被移植的呢?现在我在另一个地域不同,习俗和风情也不相同的城里过着另一种生活,玉门依然与我休戚相关,而我在那城外已经很久很久了。当然,有时我也会觉得自己像被一阵风带走,无意遗失在土地的种子,悬浮在植物丛中,落不到土壤里,扎不了根。雪来了,雨水来了,沾了身子,湿淋淋的,依然落不到土壤里。我会发愁怎样才可以饱满的让自己发芽长大,偶尔也担心会不会枯萎了呢


现在,花生依然饱满,我把它放进锅里。米依然晶莹,我在水里冲洗着它们,自家打的米里总是有秸秆细碎的枝干和稻谷的糠皮,它们悬浮在水面,从下水道冲走了。米也在锅里了,洁白干净。新疆产的红枣浮在水里,明艳的红色诱惑着视线。我取出一颗,放进嘴里去了。


其实我会熬很多种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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