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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忆

2021-12-23叙事散文诗金
此情可待成追忆
长假“十一”哪也不去,就窝在家里。刚从省城长春回来的女儿低头看着手机,妻子绣着从网上选购的十字绣,我在往电脑里打着文字。去年今天女儿肯定会吵着回老家看奶奶,妻子会几天前就盘算着该给老太太买啥好吃的。单位一放假就大包小包的往母……

此情可待成追忆


长假“十一”哪也不去,就窝在家里。刚从省城长春回来的女儿低头看着手机,妻子绣着从网上选购的十字绣,我在往电脑里打着文字。去年今天女儿肯定会吵着回老家看奶奶,妻子会几天前就盘算着该给老太太买啥好吃的。单位一放假就大包小包的往母亲家里拿,催喊着我赶紧锁门坐车回家,比我这个当儿子的还急。可今年谁也不提回老家过“十一”这件事了。母亲今年“五一”小长假那天早七点半在老家驾鹤西去了。母亲没了,父亲也走了十多年了。父母都不在了,回不回都一样了。


朗朗乾坤,我虽渺小卑微,作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百善孝为先。现在可谓是“子欲养亲不待”。去年的此时,今天却不同。时间无情,把我的情感掏空,然后在时间的反复中煎熬着思念。时间啊!时间如果似水,不管如何冲刷也冲洗不掉我对母亲的思念。思念很黏,黏在心里发炎,非但失去了红红的光泽,而且创面又渐渐扩大化脓。在反复的时间中就结了一层思念的痂,泪水流下时这个痂很疼。


南风换成了金风,夏去秋来了。秋天只用一片凋落的树叶,就探出了秋的光头,之后就无边落叶迎风起,我思念的伤口还在发炎。簌簌飘落的枯叶像心中一声声地呼唤,这时菊花说开就开了,片片花瓣像思念隽永而悠长的情感线,穿行在季节的时间里,喃喃自语着曾经的往事,母亲总在鸟语花香明媚的春光中朝我微笑着。


想着想着泪水却模糊了我的视线,电脑屏幕上打出了许多个“妈妈”。妈妈身材矮小瘦弱,温柔贤惠,勤劳善良,少言少语。她小时父母双亡就成了孤儿,寄居在家贫如洗的舅姥爷家。小时受的苦,从一件小事上就可见一斑。妈妈膝盖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疤痕。巧的是这块疤痕很像一张弓。妈妈六七岁农忙时,跟着舅姥爷去铲地。当时天气热,不像现在有短裤,再加上吃得又不饱,铲着铲着,不知不觉中就晕倒了,正好倒在了锄头上,鲜血从妈妈的膝盖上流了出来。妈妈忍着疼痛,被姥爷背回了家,简单进行了处理,就留下了明显的疤。


时隔不久,妈妈就能跑跳了,仍要跟随舅姥爷去地里干活,可舅姥爷不忍心,就把妈妈留在了家中。跟小伙伴玩耍时,被伙伴用黄泥捏的小球打伤了脑袋……妈妈小时吃了许多苦,跌跌撞撞地走了许多弯路。岁月流逝,十九岁的妈妈嫁给了父亲。妈妈终于有了既稳定又温馨的家。


妈妈小父亲七岁,在那样的岁月,这样的“年差”是很正常的。母亲嫁给父亲后,日子就没一天消停过,总是波波折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为我家成份高,担任村会计的父亲,又在“四清”挨了整,房子充了公,母亲跟随父亲流离失所,住没地方住。我家被迫东搬西搬,寄人篱下。刚搬到一户姓贾的人家不几天,刚会迈步的我,站在窗台上,不慎掉到窗外一排石砌的台阶上。妈妈说,抱起我时,摔是没摔着,还站在台阶上呢,只是吓得哇哇直哭。后来我右嘴角有了疤痕。我问何时留下的?妈妈说小时候;我说那次不是没摔着吗?妈妈说,你挨摔的次数多着呢。我才知小时我受得苦很难说清楚。


刚上小学一年级,由于我身体瘦弱,冬天腊月,经常感冒,哮喘不止。那时最好的消炎药就是青霉素链霉素。真不知青霉素链霉素注入到我身体里多少支。一学年的课得有一半不能上,尤其是一到冬天就犯气管炎。每一次有病都是妈妈背着我去村卫生所打针,病得厉害时总是偎在妈妈的怀里。我趴在母亲的怀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哮喘着。心想等儿子身体好了,我长大了,一定要孝敬妈妈。这样病病歪歪的身子,自然讨厌上体育课。当时的村小没有体育老师编制,体育课全由班主任代上。记得那次体育课是跑百米。两人一组,班主任喊:“预备,跑。”等轮到我跑时,还没跑到终点,操场上一块突出地面的石头,好像故意绊了我一下,我就前倾倒下,右胳膊骨折。那时不像现在学生可以参加意外伤害保险,到大医院去医治。那时我的医治是“乡土疗法”。


妈妈请村里一位懂点医术的山东大爷,给我治的骨折。他光棍一人,七十来岁,高高瘦瘦的,胡须都白了,戴了一副老花镜。由于他是“黑五类”,平时很少有用武之地,不是人们怀疑他的医术,而是怕受牵连怕受到歧视,更没人真正知道他的医术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据说他成分高,有了一次医疗事故,被剥夺了行医的资格,又赶上那十年浩劫,妻子离婚了,孩子也和他划清了界限,在山东混不下去了。他只好逃到东北,住在我家后院矮矮的茅草房中,仿佛与世隔绝地度日,很少有人和他来往。我家也成分高,又住在我家后院,虽然是同病相怜,但是我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他来往。无奈之下,世人设置的无形的禁区,母亲只能公开地背着骨折的我闯了进去。


进屋后,他面露难色,捅破窗户纸,慌里慌张的往外窥视,好像在做一件恨不光彩的坏事。沉默一会儿,他看我很痛苦的样子,良心又像被戳了一下,重新做在我的身旁,用手接近我的伤口,按着一定的顺序揉捏着。我的胳膊肿得很粗,能经受住这样的“揉”吗?我哭得更厉害了,竟然破口大骂起来。他活干得很利落,我的胳膊用两块夹板夹着,在母亲的感谢声中,我又被母亲背出了“禁区”。


后来,当我捋起袖子,看着运动自如而骨头向外突出时,问妈妈:“他懂医术,为啥还留下这样的后遗症?”母亲叹了一口气说:“谁叫我们都是黑五类呢?他当时是很着急很害怕的。”母亲眼里噙满了泪花。


苍天有眼,当我步入中学后哮喘病一天天的好了,脑袋突然间开窍了,学习也名列前茅了。社会上也不为成分论了,我顺利地考上了师范。工作后,我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报答母亲。由于母亲年龄大了,再加上生我时父亲挨整,生活困难,过早地吃了咸菜,得了“月子病”,母亲气管肺子都不好,一有病我都要背着母亲满县城找医生。可是娶妻生女后,却一步步的远离了父母。回家的次数的确少了。有家的男人,咋就那么忙呢?连回家看母亲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我在自责着自己。


我隔三差五都要反思着:总有一个人孕育了你。在白天在夜晚,你呱呱坠地。在婴儿的襁褓中,你或屎或尿,或哭或闹,饥渴的吮吸着乳头。那个人为了儿女倾尽了一切精力,培育自己的骨肉。儿女正是在这漫漫的善待中长大了,没有听见一声怨诉。有时看见妈妈在哭,为儿女的烧还没有退;有时看见妈妈在笑,为儿女的一天天的懂事一天天的成熟。而你呢?母亲一天天的老了,却很少回家陪妈妈说句话。你就是这样在遗忘中只顾着自己的小家,忘了生养自己的妈妈。这么想着的时候,真的就想起了妈妈。


为了避免妻子和父母感情的隔阂,日常生活中经常说起父母的好。在行动上逢年逢节必回父母家过,二十多年没有一年间断。平时的花销,我们当儿女的也全额负担。父母一天天的老了,父亲和母亲相互照顾,可是父亲却先走母亲一步,孤单的母亲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记得二零一二年,自从母亲节回家看了一次母亲,本想暑假回家多住些日子照顾照顾妈妈。刚放暑假,回家的日期还没敲定,手机接二连三地响起。前几天去了国家森林公园白鸡峰,三十年师范校友会,一会就会了三天。欢乐的酒宴上,又得知某同窗千金,将在八仙阁酒楼设升学宴。又去了省城呆了多日。刚到家,妻子满脸的不高兴,唠叨着暑假都过了这么多天,能去那“会”这“会”的,咋就不能回家陪陪母亲。想起这事,真的后悔没有在母亲日渐减少的时光里多伺候伺候母亲。没想到去年阳历十一月十四日,母亲突然间瘫倒在床,呼吸困难,心力衰竭,经住院检查为肺结核肺心症肾结石,集多种病症为一身。一住就住半年多的院。最后在今年五月一日早晨悄然离世,享年七十四岁。


爱子心切啊,可怜天下父母心;舐犊情深啊,感恩亲情人间儿女意。件件往事说着慈母大爱,句句唠叨道出亲情厚意。亲情健在时多一些孝顺,共享温馨的天伦之乐;若亲情不在时也少一些懊悔多一些美好的追忆。父母健在该有多么多么的好哇,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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