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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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江南，残雪还没有化尽，鸭子就已经在湖水里嬉戏了，好像早春二月是它的专场秀。这样一来，先知水暖的自然要数鸭子了。也许，我们的祖先早就知道了这一生态现象，却没有找到好的方式和载体传承，或根本没有当一回事而被忽略不计了。这就让宋朝那个细心的苏轼捡了个便宜，以传神的笔墨写成了漂亮的诗句得以留传下来。
一连几天，阴雨夹雪，一点点细微的浅春气息被图解或淹没，仿佛又把这个季节拉回了冬天，这种反复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只好躲在房子里烤火、发呆，一点也诗意不起来。那天，久违的太阳出来了，我的心就开始痒痒的，像猫在抓。正好几个玩摄影的朋友打电话邀我去洞庭湖拍湿地落日，我立马响应。下午，城里温度已经升至零上六度，穿件薄棉袄就觉得蛮合适了。可我们一上洞庭湖大桥，明显感觉不对劲。一下车，堤岸边比城里冷得多，那朔风如刀刻，在不停地雕塑我，好像我是一块任其雕塑的料，即使我拿出拥抱春天的全部热情来与之对抗，却输得还是比较惨，才感觉自己多么自不量力。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吃了个哑巴亏。后悔出门时没有好好武装一下，至少可以加厚一点。记得临行之前，老婆还说了一句：湖边很冷的，穿件大衣吧！我当时还并不以为然，心想：这有什么，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的。一个冬天都没穿大棉袄，何况我身体还结实。但我还是在衣架上顺手牵了一顶帽子戴上了，一半是我在前几天刚理了个平头，出门有些风梭梭的感觉；一半算是给老婆的面子，这帽子是她前些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礼轻情意重嘛！这时候，风像玩皮的孩子，居然趁我没有半点防备之意，就轻易把我的帽子揭走了，并抛向天空。我的帽子，像一只大鸟一样飞了起来，连同我的目光也被提得老高、老高……然后，又像降落伞一样缓缓飘了下来。我没有追到飞翔的帽子，它却落在大堤之下的湖面上，被湖面的冰层捧住，没有半点归还的意思。疑似调戏我，有本事你过来拿呀？我的确没得这个本事，又不是武侠电影里的轻功了得的高手，这对于他们不过小菜一碟，轻而易举就能取回。我只是凡夫俗子一枚，只能站在岸边干着急，这便惹得同伴们一个个坏笑着，并纷纷举起镜头拍下这个滑稽场面，只有我伫立一边哭笑不得。
湖面不仅结了冰，我看清了冰的纹路居然呈波浪型，那么均匀细致，这莫非就是凝固的波浪？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捡一粒石子扔过去，冰就卡擦碎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说明冰层并不厚。隔上十来米远，我不指望帽子还能从冰面飞回来。何况，刚才司机小赵用温度计测了一下水温，零下三度，这就够让我心寒颤了。尽管从小生长在湖边，游泳还是马马虎虎的，可我还不至于做出如此惊人的举措来。除非，有人落水了，我可能会义不容辞。事情就是这么巧，刚才还在笑我的杨晖，也被风吹走了帽子，并与我的平行躺在冰面上，这回就轮到我笑他了：帽子也结同伴呵！我不否认此刻我也有点幸灾乐祸。谁知，杨晖家的那条土狗像只令箭，梭地一声下去了，像条小小的破冰船，那份忠诚与勇敢实在让人感动。很快，狗把主人的帽子给刁了回来。我想，这下我的帽子也有希望了。可是，我怎么赶它下水，它钻在车底就是不肯出来，真是狗眼看人低呵。见它瑟瑟发抖的样子，我也不忍心了。来的时候，我就反对杨晖抱着狗与我们争车位，这让我觉得也太宠过头了吧？这下，联想人世间的一些事，我心理便感觉五味俱全。
这时，一层乌云滋生，掩蔽了太阳。转瞬天气转阴了，光线弱了许多。看来，今天等不到日落的霞光，还会下雨，我心里开始凌乱。又不知几个同伴跑到哪了，我想打道回府，免得雨来了淋雨落汤。这时候，远处湖面驶过来一条小划子船，直朝我这个方向而来：一个放鸭子的人，赶着一大群水鸭，怕有几百只吧？我通过长焦看得真切。渔船越来越近了，我暗暗地自语，要是太阳能出来的话，这画面一定绝美。心想：我抓住了这个美好的机遇，也不失为上苍垂爱我而予以莫大的补偿。我摆开了架势，静静地等待船再拢来一点就开拍。也许，上苍觉得对我的眷顾还不够，就在这一刻，太阳居然破云层冒了出来，霞光耀眼，湖面流金。我赶紧调整光圈与焦距，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可遇不可求的，抓紧连拍：一只小小的渔船上，伫立一个戴草帽的汉子，手中的的撑杆左右击打着水面，溅起霞光。逆光的层次感尤其丰富，那水面的微波层层叠叠荡漾，那渔船像把剪刀，把这匹绸缎裁剪，那一大群水鸭因凃上了一层金光，就已经变成了一朵朵花，绣在这绸缎上。我从数码机的镜框里回放着这一副画面，竟有一种抑止不住的冲动。身后隐约有人的声音，回头一看，不知道我这些同伴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这场景看来不是我独有的，他们都一定都拍到了，看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我能肯定他们的收获肯定不压于我。
鸭群现在变成了线性队伍，在岸边打圈圈，看来是要上岸了。赶鸭的人冲着我们在喊，手在挥动着，意思是让我们闪一边，给鸭子让出一条路来。我们这才纷纷闪到一边。这时，我才想起我水中的帽子，便央求放鸭子的那位大哥帮帮忙。之前我只顾着摄影，竟然不知道湖面的薄冰在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溶化，而我的帽子并没有落沉，还浮在水面上，随微波起伏。
从放鸭的大哥手中接过失而复得的帽子，并与他留了一张合影。我对他说，我们经常来洞庭湖边拍片的，到时还要请你做模特呵，我们会付钱给你。他憨厚把嘿嘿一笑，要么子钱咯，我这模样不咋的，你们爱怎么拍都行。乐得我们几个也笑了起来。我还告诉他，等过几天把照片洗出来就送你一套。他连连喊要得、要得。我问他家地址，他说不太好找。反正我就在沿湖一带放鸭子，一定能碰见的。几天后，我把像片揣在摄像包里再次来到湖边，却没有找到他，去了哪呢？后来又来过几次，仍然没有看到这位大哥。我曾到附近农户去打听，才知道他老婆孩子在我们离开的第二天出了车祸，他办完丧事之后就回安徽老家去了，再也没有音讯……
七年了，一晃而过。这几天，我在清理电脑的文件夹，重温这些照片，又有一种痒痒的感觉，此时此刻，却不知如何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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