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雨

　　麦收过后就没有好好下过一场透雨，虽说玉米苗棉花苗也长得有一拃高了，但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邻里们见了面也都是议论浇地的事情：村西边小杨河来水了；家后二干沟里的水又快抽完了；听说镇政府给配抽水机抗旱哩......人们的心情也像庄稼苗一样，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只有光棍汉二笋瓜满不在乎：有钱难买五月的旱，六月连阴吃饱饭。　　　　 六月天，小孩脸。下午还是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人们手拿铁锨蹚着水在浇玉米，那汗水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淌，擦也擦不及。到傍晚的时候，突然天阴的就像水盆一样。风儿停了，鸟儿不叫了，连知了也不叫了，好像空气也瞬间凝固了。忽而就狂风大作，沙尘飞扬，刮得人们站不住脚、睁不开眼。大树借着风势在肆虐吼叫，巨风挟着残枝败叶在上空翻飞、旋转，不时从外边传来树枝被大风刮折的“咔咔”声。　　　　 常言说，风是雨头。你看那远远的电闪雷鸣越来越近，忽而把天空映的如同白昼，忽而又抛入一片黢黑。冥冥中好像有一只巨大的魔手在背后操纵着。接着黄豆大的雨点被大风裹挟着从空中甩下来，狠狠地的砸在房上、墙上、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那雨点先还是稀稀拉拉的，随即就如瓢泼一般，飞流直下。　　　　 雨点打在地上的水洼处，溅起一个个水泡，那水泡正欲随流飘走，瞬间又被后来的雨点击碎；雨点打在瓦垄上，溅起一片片小水珠，像无数小箭头划出一个个弧形向周围扩散，犹如绽开的小水花，雾蒙蒙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厨房的屋檐挂起了雨帘，那门口隐隐约约的酷似花果山的水帘洞。堂屋上的六个塑料排水管宛如六股瀑布从五米高的走廊上一泻而下，哗哗作响。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雨水从窗缝里拼命钻进来，顺着窗台往下流。突然一道竖直的闪电在院子里一晃，像白色的巨蟒窜上云天，耀得人睁不开眼。接着一个暴雷猛地在窗外，不，就像在你的头上轰然炸开，令人一阵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透过窗户看着外边的狂风暴雨，雷电交加，妻有些胆怯：要是光下雨不打雷刮风就好了。　　　　 我心中也有些不安，但却装腔作势：是啊，孬好想想都比过得好。人啊，总是光想好事。　　　　 不知为何，后来那风果然越来越小了，雨点也没有开始时那么急那么大了，变成了条条斜线从高空缓缓地落下来，犹如一首悠然的催眠曲，我也不知何时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我是被蛙鸣吵醒的。青蛙也许是最喜欢下大雨的小动物了。在下雨之前，它们也是很爱叫的。也不知是在向它的情人示爱，还是在为它的伴侣歌唱。那时的叫声虽然密集，却是能分辨出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在这六月大雨后的黎明，青蛙的歌唱与以前截然不同了。由低音、中音、独唱、伴唱、应付差事的唱一下子变成了全场男女高音大混唱。你根本就分不出来音调的高低、音质的优劣来。好像它们突然都年轻了许多岁，又像买彩票都中了特等奖似的，要把积压多年的激情一下子爆发出来，大有排山倒海，雷霆万钧之势。　　　　 每天我都是在鸟儿的鸣唱中出门晨练。今天的鸟鸣与下雨前也不同了。声音特别润滑、清脆、嘹亮，听了让人格外舒心顺畅，宛如大明星们刚刚吃了专门给他们特制的“金嗓子喉宝”。　　　　 大街上一伙人在闲聊。我对钢锤弟说：这下可好了，你看大坑小沟都下满了。　　　　 他嘿嘿笑了：我昨天下午刚刚把那三亩玉米地浇好，还借了人家的一部分喷带。他似乎在抱怨这场雨为何不早来一天啊。　　　　 雁生从兜里掏出一支烟，一边吸一边很高兴地接着说：我昨天下午灌的汽油，准备今天一早去浇稻子，这下省事了。　　　　

远远地听到二笋瓜在那说风凉话：没有不下雨的天，浇不浇地都一样。对于他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二流子人们都躲得远远的，谁都不愿搭理他。　　　　

大家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场及时雨，忽然村里的大喇叭响了：村西北那片大洼地又淹了，年轻人带着铁锨去挖沟排水。　　　　 春生说：嗨，那块地早就该整理了，年年都是先旱后淹。　　　　 振海接过来：镇政府不出面，白搭。外村的地能让你挖沟？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回家拿工具到地里排水去。　　　　 我回到自家院子里。看到墙边的一排丝瓜在喝足雨水后特别旺盛，一片片油绿的叶子就像小蒲扇似的有规律地排列着，葳蕤向上，一晚上长得就有十来公分长。那几颗小瓜妞像棉球棒一样，前边戴着一顶可爱的小帽子。丝瓜架旁边的地上是一片野生马蜂菜，这雨后的叶子特别娇嫩，好像用手一碰，就会有一股绿色的嫩汁从里面流出来，令人十分喜爱。叶子的上面还凝结着一颗颗晶莹的小露珠，梗红叶绿珠白，犹如一幅美丽的花草写意画。　　　　 我掐下来一些马蜂菜的嫩尖，拿在手里给妻看：它恰如一颗颗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翠绿玛瑙。这是真正的纯天然有机绿色蔬菜。　　　　 我对妻说：咱今天就用这绿玛瑙来做面条。　　　　 妻子说：好啊，不要把肚皮撑破就行。　　　　 ......　　　　 六月的雨是各种生物的加油站，那么重要，那么及时；它又是秋季收获的风向标，给人们送来希望；更是扫除人们心头阴霾的艳阳天，让整个世界一片生机勃勃，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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