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张耳（八）生死之间

八 生死之间 　　六国联军，共同抗秦，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战国末时，就有苏秦提出合纵。也就是把东方六国拧成一股绳，共同对付西方强秦。结果呢，六国都被秦朝打败，于是才有了秦始皇统一天下。那么，是不是秦国就强大到可以以一敌六，大获全胜的地步呢？当然不是，他的国力再强盛，兵将再勇猛，也远不是六国合力的对手。再说，六国也都是人才倍出，哪一个也不是吃干饭的。那么，为什么他们合起伙来，还是没打过一个秦国呢？因为在秦国也有一个谋士，这人叫做张仪。他与苏秦是同门师兄弟。表面上看，是战国七雄在生死较量，实际上，也可以说，整个天下都被这两师兄弟操控。对于苏秦的合纵，张仪就提出对策，叫做连横。也就是说，我不是一人对你六人。我总是先拉拢一个，许你好处，一起去打另一个。这样，打起来就是二比一。最后谁赢了？结果我们都看到了，是秦王打败六国，也就是说张仪的连横赢了。 　　那么，连横为什么可以赢得了合纵呢？这就要说到合纵的一个致命弱点。六国联军，表面上看是人多力量大，但也很容易人多心不齐。有时候，人多了不但不干活，还相互扯皮，相互拆台。于是，人家秦国就抓住这一点。组合分拆，各个击破。那么，合纵怎样才能成功？还是说要团结，团结就是力量！再问，怎么可以团结成铁板一块呢？这需要一种信念，需要一个领袖。这个领袖不一定有多大的本领，但一定要信念坚定，要能把各方力量统一到一起。就像唐僧取经一样，唐僧有什么本事？但师徒四人中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少了唐三藏。只因为他的信念最是坚定，也能把那三人的利益统一到一起－－大家都想取经成功，金身成佛。于是，苏秦在时，六国可以打胜仗，信陵君在时，也可以破强秦。陈涉一个泥腿子种地的，他就大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用一个遥远的“王侯将相”的梦想，也能把人们迅速拢络起来。
　　可现在呢？到了巨鹿之战的时候呢？就是群龙无首，没有这样一个精神领导，于是，大家都在那里观望。张耳在城里拼命坚持，秦军就在城外围而不打，其他各路联军也在城北裹足不前。大家就在这里僵持，一直几个月。最危险最痛苦的就是巨鹿城内的守军。他们没退路，没出路，粮草殆尽精神折磨。张耳成了锅里一条鱼，锅里的水更一点点加热，秦军还在灶下不停的加柴，而他的盟友们只是在锅边外睁眼看着。他在当时的处境大概就是这样。
　　张耳这时候觉得自己还有一根救命稻草，就是他的好朋友陈馀。陈馀没有在巨鹿城中被围，他这时就在城北驻扎，而且还手握几万大兵。张耳就几次派人去打陈馀，让他出兵解围。可是陈馀总是各种理由不出兵。现在几个月过去，马上就要城破人亡的时候，张耳也真的急眼了。把自己的心腹大将张黡、陈释去陈馀的大营。这次，没有好言相求，而是去了就是问责的口气：陈馀，你和我们张耳丞相是什么关系？你们当初说好的生死之交呢？我们张丞相对你怎样？从一开始你投奔他，他就一直呵护你、带领着你，教导着你。还记得当年在陈地，做门吏的时候，要不是我们张丞相提醒，你就死在那个下等门官手里了。后来，来赵国，是谁一步步拉扯着你，一直做到大将军？现在我们丞相和赵王就在城中被围，已经然在旦夕。而你现在手里有兵有将，却拒不救援！是什么道理？
　　陈馀没有羞，没有恼，也没有着急，他讲他的道理：我和张丞相是生死之交，这个不假！现在他危在旦夕我也知道！但就现在这情况，我直接带兵过去，有用吗？不等于是羊入虎口吗？不但我救不了张丞相，我们所有的将士都得搭进性命去。逞这个匹夫之勇，有什么意义？
　　这时候张黡陈释就更着急了，说话间就站起来，眼睛都红了：您现在还讲什么性命吗？现在就是玩命的时候。您带兵救城，拼死一战，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是死了，那不也值了吗？当初大家许下的就是这样的誓言啊。大丈夫言出有信，死而后快。哪里还顾得了别的什么！
　　陈馀听他们这么说，也冷笑一声：好啊！既然您二位不怕死，说要誓死一战。可以，我就成全你们。我给你们五千人马。你们就去和秦军一战。就按你们所说的，打胜了，我们就救了张丞相。就算是死在城外了，也算是尤其守信美名！死而无憾。怎样？
　　张黡陈释两人已经热血沸腾，昂头说“好”。带了五千兵就真奔秦军。王离时刻准备着这一手。果然，五千人马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销亡。两位大义慷慨的将军，张黡陈释也死在乱军之中。
　　这事，好像在验证陈馀所说“吾死顾以为无益”，就是在救城这件事上，就算是都死于秦军，也起不到一点作用。真的吗？其实不然。陈馀有几万人，只派出五千人。当然起不到作用。他要是几百人，几十人的派了去，岂不是更没用？但，如果他的几万人，再加上张敖的几万人，还有燕国齐国的人马，大家一起向秦军进攻，情况又会怎样呢？这里就是我们开头所说的，群龙无首，大家只所以逡巡不前，互相观望，只是因为没有一个精神领袖。巨鹿之战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答案是，有。不然的话，巨鹿之战就不足以成为一段传奇。而现在的这个人物更在南方赶来的路上。等他出现的时候，整个战局将会翻天覆地的扭转。但，我们这里需要确定的是：陈馀远不是这样的人物。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按陈馀的说法，我不能和张耳一起死，我要先活下来，以后才有机会给赵王，张丞相，给我的生死至交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陈馀的这个十分没有道理？或者说，假设真如他所设想，他今后会不会还记得给张耳报仇呢？我们不清楚，因为历史已经发生，再无假设。只是就在那时，巨鹿城下，张耳与陈馀的友谊开始破裂。一场围城大战，使两人由生死之交，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