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的婚礼

艾琳娜的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等待帕特里克长大，一等就是二十年。帕特里克，终于在艾琳娜无边的爱，在小天使拉瑞萨的帮助下，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幸福的丈夫幸福的父亲，渐渐远离对婚姻的恐惧。2017年7月28日星期五，是艾琳娜和帕特里克大婚的日子。全家人都很激动。艾琳娜的妹妹萨布里那负责婚礼的所有准备工作。81岁的奶奶也特地从意大利老家赶来参加婚礼。 瑞士北部古老的比拉赫（Bülach）小镇。我、老公和婆婆提前到达，坐在街边的饭店外吃冰淇淋。帕特里克与伴郎从蓝色的保时捷里钻出来。两个人一色黑西服套装，胸前的口袋里各插一朵红玫瑰。伴郎身后背着个装得鼓鼓的粉红色束口拉绳袋，里面装着婚礼锦囊。帕特里克稍显紧张，不停地整理口袋里的玫瑰。伴郎掏出手机搂住帕特里克玩自拍，两个人笑着闹腾了一会儿，帕特里克的紧张情绪缓解下来。 远远地，一袭曳地白婚纱的新娘和着蓝纱裙的伴娘萨布丽娜姗姗而来。新娘的头上挂着中国制造的满天星头饰，收里拿着中国制造的白色手包。因为怀孕而稍显丰腴的脸上散发着愉悦的光辉，一双纯美的大眼睛流光溢彩。伴随着她走来的是妹妹兼伴娘和婚礼主持人萨布丽娜，一袭曳地蓝纱裙衬托出她优美的身材。新娘的奶奶看到首先迎了上去。那是她最爱的大孙女哦。艾琳娜和婆婆不停地亲吻，笑中带泪。家人都知道，艾琳娜走到今天是多么不容易，她以自己全部的包容和温暖的爱终于赢得帕特里克的心。老公上前将自己心爱的大女儿拥入怀里，亲吻着她说，祝贺你，我美丽的女儿。艾琳娜却忍不住激动的泪水，我说，亲爱的，不能哭，把妆容哭坏了。她又笑，嗯嗯，我知道。我的目光回到七年前的初春，在我和老公的婚礼上，她泪流满面的情景。触景生情。那时候，她从初中就开始的爱情正出现前所未有的危机，帕特里克说，我们暂停一段时间，各自想想。他和几个朋友去中国旅游，在香港寻找激情，恰巧目睹了我和我的爱人坠入情网，看着我如何抛下国内的一切到瑞士与爱人结婚定居。艾琳娜在我的婚礼上痛苦失声。这中间，艾琳娜也尝试过与其他男人交往，却均无果而终，她的内心只有帕特里克。 一年后，艾琳娜“找回”了帕特里克。又过了一年，在女人最为成熟的年纪，三十岁的生日上，艾琳娜宣布自己怀孕了。次年美丽的小公主拉瑞沙出世，全家人欢天喜地。艾琳娜把她全部的身和心放在帕特里克和女儿身上。这中间，帕特里克曾几次反复，回到自己的父母家住过一段时间，令艾琳娜陷入伤心的境地。艾琳娜每周上一天班，其他时间在家带孩子。周末，帕特里克过来带孩子玩耍。拉瑞萨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她美丽聪蕙，精力充沛，主意层出不穷。帕特里克越来越喜欢，他又回家住了。每天下班放下公文包，便开始了与拉瑞萨的Action。两个人从书房打闹到卧室打闹到客厅，直到艾琳娜喊吃晚饭。吃过晚餐，拉着爸爸接着玩，直到困意浓浓，倒头便睡。这孩子有自己的小床，却喜欢赖在爸爸妈妈的大床上。横过来竖过去，比大人占的地方还大。有人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这个小情人，长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雪白水嫩的肌肤，柔软的金黄色卷发，脸上总是的带着抹不去的笑容，爸爸自然是爱到骨子里。一家三口出游，在海边在游乐场到处洒下欢声笑语。小拉瑞萨5岁生日，爸爸妈妈送给她一样最珍贵的礼物，亲爱的小弟弟。妈妈的肚子一天天长大，在孩子还有三个月降临人世之前，帕特里克和艾琳娜决定结婚了。男人都是孩子，艾琳娜等着帕特里克长大，一下子等了20年。 下午四点。始建于6至7世纪的市政府婚礼大厅。古老的瓷壁炉，淡蓝色的图画。家人们在后排就坐，艾琳娜和帕特里克坐在中间的桌子旁，拉瑞萨坐在帕特里克的腿上。年轻的婚礼主持人坐在新郎新娘正对面。她用温柔的话语带着大家走上婚礼的航船，经过生活风浪，抵达婚姻的殿堂。他们宣誓、交换戒指，在婚姻书上签字。半个小时后，告别官方主持人，全家人来到教堂前拍照，每个人都要和这对碧人合影，最后拍了全家福。 婚宴18点开始。五点半，我到Opfikon火车站接到西坝妮Sibani。她是尼泊尔小姑娘，我所在的合唱团小伙伴。我们两个准备送给艾琳娜一个惊喜。西坝妮在伯尔尼参加为期一周的舞蹈集训，今天刚赶回来。火车站距玛拉姐姐家步行两分钟，我们在姐姐家更换了节日的服装。我穿上杭州丝绸旗袍，西坝妮穿上尼泊尔民族服装。婆婆穿着稳重的黑色长裙，披着我送给她的红色新疆羊绒披肩，姐姐穿了花长裙，搭一条黑色披肩。玛拉姐的两个儿子穿着黑西装，白衬衫领带。一行人分乘两辆车，向克劳顿附近的花园进发。 哈德森林半山腰，一家大型园林公司。坡上林木森森，坡下芳草萋萋。停车场掩在一排树木后面。停好车，往回走两百米，折弯向上，忽然笑了。先前到达的亲朋好友两人一组分站两边，举着细长条红气球形成拱门，我们从拱门下走进去，颇有点受宠若惊的味道。走到头，我们也拿起长气球站好队，新郎新娘随后沿着拱门隆重进场。 这片花木基地犹如世外桃源。清澈的山泉，汩汩地汇入深木水槽。用来浇灌周围的花木。四周围生长着各种林木花草。玻璃露台下摆着各种小餐点和饮料。来客们边吃边喝边聊。客人们在门口的阳光下谈笑。艾琳娜是多么幸运，天空下了两个星期的雨，今天终于露出灿烂的笑脸，这多像艾琳娜的爱情故事，苦今甘来，幸福绵绵长。 趁着这个间隙，我和西坝妮走进晚宴大厅。巨大的玻璃大厅内，花团锦簇，绿树葱茏。进门处拱门被做成巨大的花环。大厅里音乐缭绕，DJ是高级音响发烧友，飘飘的白绸衣外薄薄的黑坎肩。他摆弄着混音键，完全沉浸在音乐的氛围里。我把事先准备好的U盘交给他，他插进音响，欢快的鼓音响起。我拿起话筒试试音，西坝妮在空地上转了几圈。然后，我唱了两遍，商量好我站立的地点和西坝妮的入场顺序。随后，两个人就开始在大厅里随意拍照。 19点，众亲友走进婚宴大厅。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在正对音响的主席台就座。每张桌上都编了号码，并写了姓名。整个大厅摆放了大约12张大圆桌儿。新郎拿起话筒，略述行政事宜。餐饮在大厅尽头，正在布置之中。按照桌号自助。 新郎下去换上伴郎，他要折腾折腾宾客。主持人提问，相关的客人起立。题目五花八门，比如，单身者，戴眼镜的，不戴胸罩，先认识新娘的人，与新娘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到第九个题目时，老公让我起立，我说什么题目，老公说，与艾琳娜和帕特里克同时认识的人，我说，不对，我和帕特里克先认识的。最后一个题目是，祝愿艾琳娜和帕特里克幸福美满的人起立。自然是全体起立，鼓掌。这个游戏结束后，前点开始。 长条形桌上摆着丰盛的冷餐。各种口味的水果沙拉海鲜肉类。在萨布丽娜的安排下，一桌一桌的客人井然有序地排队取餐。我和西坝妮各自取了满满一盘，津津有味地吃完了。我们正在夸好吃，老公说，这只是前餐，还有主餐呢。我和西坝妮同时惊呼，可是我们已经吃饱了！没关系，先消化一下，热餐等一会才上呢。老公安慰着。我起身和老公出门散步。这里远离城镇，只有很小的地灯，再走远些，就黑黢黢一片。空气无比清新，我们手握着手，聊起我们结婚的那一天。那是早春四月，原本春寒料峭的天气，在那个特殊的日子忽然阳光灿烂，我穿上了紫红色旗袍，一向怕冷的我未曾感到丝毫寒意。我们在迎春花的祝福中走进婚礼的殿堂，我们的心是那么温暖，手上微微地冒出细细的汗珠。我们走着聊着，忽然萨布丽娜的声音传来，热餐开始前你要上场了。我把老公交给萨布丽娜，快步走回大厅，跟西坝妮耳语几句，重新涂了口红。 主持人说，现在，将中国婚礼歌曲和舞蹈送一对新人。我先生起身拿起话筒，介绍了西游记中天竺少女这段故事，然后他说，帕特里克，你没有猴王护驾，但是我坚信，你一定能守护好你和艾琳娜的爱情。他说的诚恳，女儿和女婿很感动，客人们也给予热烈的掌声。我上前从先生手中接过话筒，站在我们事先设计好的位置。DJ按下放音键，鼓声过去，我的声音响起。我忘记了自己，感觉有一股清澈的山泉自丹田流淌而出，清纯而美好。我的眼前是圆圆的明月，璀璨的星光带露的花瓣明媚的蓝天，它们携带着纯洁的爱轰轰烈烈地赶来……我用心唱着，唱给艾琳娜和帕特里克，同时唱给我的爱人，他说要永远陪伴在我身边，直到永远。随着歌声，西坝妮轻盈的身姿在前面旋转，她用自己的身姿诠释着爱和美好，诠释着歌曲的深意。对西坝妮的纯粹和爱心，我的内心充满感激。一曲唱罢，掌声四起。回到座位，艾琳娜和帕特里克立即走过来对我们道谢。他们确实得到了意外的惊喜，完全没有想到，萨布丽娜也瞒得很好，只说西坝妮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这桌子的家人也没想到我真的会唱歌，平时以为我只是喜欢哼唱而起。因为，今天我是用一颗祝福的心在唱的啊。要知道，前面两周一直感冒，一直没敢用嗓子练习，总共才练习了三个晚上！ 热餐是大块的烤肉，猪肉牛肉鸡块。色香味浓。令人胃口大开。每样取来品尝，吃不下的就转给老公。 吃过热餐，开始玩游戏。主持人将艾琳娜和帕特里克请到前面，背靠背坐在椅子上，将鞋子脱下来，交换了一只，左手持高跟鞋，右手拿黑皮鞋。主持人开始提问。谁先主动表达爱？高跟鞋同时举起来，看来是艾琳娜；谁最会花钱？男皮鞋举起来，帕特里克花钱确实不太在乎，经常换车换家具。提问进行了很长时间，时不时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暖房的一角用各种植物围出一个小屋，角落里高高地绿色植物间点缀着点点红色叶片。一架相机支在一角，小屋的一侧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照片打印机，旁边放着一本空白相册。宾客们在这里可随意自拍，打印出来，粘贴到一边的空白相册内，写上祝福语。不知道这相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打印出来的照片竟类似油画的效果，非常棒！西坝妮用尼泊尔语写上她的祝福。我用中文祝愿新郎新娘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如同今日一般快乐！ 萨布里那给每一个宾客发了一张小纸条儿，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与这个名字相对的另外一个就是你的舞伴。所有这些名字都跟著名的电影或童话故事有关。我得到的是Bonnie邦妮，相对的显然就是Clyde克萊德了。邦妮·帕克（Bonnie Parker, 1910年10月1日－1934年5月23日）和克莱德·巴洛（Clyde Barrow, 1909年3月24日－1934年5月23日）是美国历史上有名的鸳鸯大盗，1930年代在美国中部犯下多起抢劫案，克莱德至少杀害了九名警察。1934年5月23日，两人被路易斯安那州警方设伏击毙。 我把纸条放在桌子上，心里想，从上百名宾客中找出克莱德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老公倒是巧，正好和玛拉姐姐一对。我也没抱希望能找出自己的克莱德，反正玛拉姐不会跳舞，我就和老公跳起来，我们跳了很长时间。休息的时候，帕斯夸拉过来跟我们这一桌大声打招呼，这个来自西西里的花园艺术家性格开放，我笑着拿起桌上的纸条给他看，他立即从自己的衬衫口袋里取出他的，郑重地邀请我跳舞，原来他就是克莱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我们立即搭伴跳起来。欢快的舞曲轻快的舞步，意大利出生的帕斯夸拉舞姿简直是一流，令我终于在瑞士满足了一次舞蹈瘾！ 婚礼如此热闹，宾客们意犹未尽。时间却悄悄溜走，我们起身出发的时候已经午夜了。告别新郎新娘，老公开车，我们先送西坝妮回家，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1点多，却毫无倦意。我一边折叠老公的正装，一边说，这些装备收好了，萨布里那结婚的时候再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