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语
2021-12-23抒情散文敬一兵
胆 语敬一兵看夜晚的天空,它的边缘被那些起伏不定隐隐约约的山峦切割成了波浪状。被切割掉了的那部分天空,隐遁在了山峦浓黑如墨的深处。而没有被切割掉的部分,虽然还继续停留在我的头顶,但它们白天曾经鲜活的青春已经毁灭,剩下来的全是浅黑的夜色。我替……
胆 语
敬一兵
看夜晚的天空,它的边缘被那些起伏不定隐隐约约的山峦切割成了波浪状。被切割掉了的那部分天空,隐遁在了山峦浓黑如墨的深处。而没有被切割掉的部分,虽然还继续停留在我的头顶,但它们白天曾经鲜活的青春已经毁灭,剩下来的全是浅黑的夜色。我替人在夜晚守护着一大片玉米地。那是一个低洼的地方,浅黑的夜色笼罩在上面,仿佛被浆糊粘牢了凝固不动。风一吹拂,玉米地就窸窸窣窣传来一片响动声,与有人趁着夜色掩护在里面鬼鬼祟祟穿行的声音一模一样。置身在夜晚的寂静和黑乎乎挤成一簇的玉米秆之间,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会放大一个人的懦弱,也会加重他的孤独。我在玉米地里领受到的惊恐和懦弱,都是来至于这些浅黑色。
黑夜撕碎了白天的现实,和盘托出了我缺乏胆量的真相。我可以感觉到缺乏胆量的真相被掏走之后,留在真相背后的空隙,正在源源不断地被低温、阴湿和受到电击带来的麻木填充。曾经听一个卖草药的江湖游医说过,胆小懦弱的人就是他的胆汁分泌太少。我应该属于胆汁分泌太少的人。难以想象胆汁在决定用多大的流量进行分泌的时候,它的主人,一个要么会因为胆汁流量大而变成勇士要么因为流量小而变成胆怯者的人,会被胆汁把自己的命运带向何方。
胆汁并非是我夏天爱喝的老鹰茶一样苦涩的液体那么简单。觉得老鹰茶太酽了太苦了,我可以不喝或者加水冲淡。胆汁就复杂得多了,由不得我随心所欲对它进行调遣。它只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场合被某种神秘所蛊惑,才会放弃原先坚持的态度和立场,使我在瞬间对事物表现出不同的态度。过去我完全不知道,夜晚这个特定的时间,就是改变胆汁分泌状况的神秘蛊惑者之一,我也不知道我的胆怯,原来就是夜色与胆汁互通款曲的一个秘密结果。情形就像一个素食者在标榜自己吃素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靠自己的肉为生的。
我好几次战战索索地摁开手电筒的开关,希望那个小灯泡里发出来的白光,能够像一把匕首那般斩断声音和夜色向我袭来的道路。手电筒的光柱里,玉米秆的阴影像折断了似的,弯弯曲曲地洒落在地上。手电筒的白光摇晃一下,它们就会跟着像蛇那样扭动一下。看见夜色和声音绕开手电筒的白光继续纠集在一起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拿手电筒照射的举动是徒劳的。想逃跑是不可能的了。首先是黑黝黝的夜晚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再者就是我既然答应了替人看守玉米地,自然而然无颜半途而废。没有办法,我只好硬撑着头皮迎接一次又一次鬼鬼祟祟的穿行声由远而近向我逼来,心里期盼着黎明那一抹鱼肚白的色泽早些出现。
我从小到大一直觉得,夜晚就是为了证明我的懦弱而专门出现的。等我明白我的懦弱是由于胆囊一到夜晚就背叛了我的脑袋,导致胆汁这条河流因为胆囊这个上游来水的枯竭而枯竭,从而让懦弱有了可趁之机从我的身体里飘逸而出,向着无边无际的夜晚四下扩散的原因时,我已经搭上了中年人的末班车了。
一提到胆囊我就十分羞愧。胆囊是我的内脏器官,可我因为没有得过胆结石和胆囊炎这类病症,它也没有以罢工的形式给我制造过拒绝储存胆汁的麻烦,所以在白天我一直没有想起过胆囊,甚至觉得胆囊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个情况与我在干一些私密的事情时,根本不会想到家里喂养的宠物会出卖我的秘密是非常类似的。从我对胆囊忽略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我和我的身体内部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感念上,已经形成了很深的隔阂。在胆囊分泌胆汁和我的视觉之间,它们被一层肌肤隔开了,彼此感念和关照的那种自觉性的联系,就成了剪刀两边被剪断的棉线。
人与物或者人与人之间出现了隔阂,最严重的结果大不了就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不会伤筋动骨更不可能置人于死地。可是在自己的身体上出现了隔阂就麻烦了。像天生懦弱、优柔寡断、奶声奶气和鸡肠小肚这类生理上形成的懦弱者和勇士之间的隔阂,不仅会肆无忌惮地从生理上一直蔓延到心理上,而且还能够唆使人的身体和灵魂发生分裂,造成脑袋还在夏天的炎热中倍受煎熬,身子却已经进入到了冬天,提前为脑袋准备好了下一场煎熬的恶果。难怪在夜晚的玉米地里,总是觉得有没有风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原来我的肉体和灵魂就没有粘合在一起。夜晚一个劲地用黑色向从我身体里掏出去的灵魂致敬的同时,又一个劲地用诡异的元素来羞辱我没有了灵魂空壳一样的身体。我在手里不断转动着手电筒,仿佛只有这样一直转动下去,对我命运攸关的黑夜才会慢慢被转动的行为辗碎,停止它对我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喋喋不休的嘲讽。
我在忽略了胆囊存在的同时,胆囊却没有忽视我的存在。就连我的认识或者判断缺乏了什么元素需要补充,它都一清二楚。胆囊很小,就是长到顶了也超不过我并拢的几根手指头的大小。这还是其次。关键是它一直蛰伏在我的身体内部,比冬眠的蛇躲在黝黯的洞穴里还要隐蔽,不愿意露面更不要说炫耀和张扬。然而,内敛的性质并没有妨碍胆囊用语言的形式告诉我说,我在夜晚守护玉米地时,才会发现我是一个缺乏胆量的人。是的,我就是在夜晚的玉米地边上才突然提到了胆语这个词汇。我在白天是不可能想到胆语的,或者说它被我想到的几率简直就跟从石灰里面识别出面粉的几率一样微乎其微。白天鸡鸣狗吠的喧嚣和炊烟四起的生活气息,可以考验一个人的感官,也可以掩盖包括胆语在内的很多物语传递的路线。这个事实表明,胆语并不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玄幻词语,而是由于胆语在活动形式上,更青睐于采取老鼠这类昼伏夜出的活动方式。夜晚是胆语的主要传递通道,或者是胆语的一种语境。没有风的时候夜晚是寂静的。寂静在此刻虽然是短暂的,但短暂压缩而成的空间,已经足够寂静游刃有余地证明胆语是没有声音的过程了。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语言,人听不听得懂就要取决于人知不知道它们的倾述方式了。过去我一直不明白是胆汁取代声音成了胆语的倾述方式,所以我才会面对胆语如同聋子面对一场盛大的音乐晚会。我觉得自己的胆汁分泌不多。春雨贵如油,而我的胆汁却贵如黄金。别人说我面善相慈,说话语气绵柔温暖。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不是得益于慈善,而是胆汁分泌太少形成懦弱的缘故。中正之宫,决断出焉和勇敢乃成这些懦弱与勇敢从生理到心理的过渡形式,应该就是胆语的内容了。它们枝桠交错叶子相互重叠,无时无刻不在用语气、词汇、成语乃至语法的形式调整着我的心态。
关掉了手电筒射出来的白光,我再次迈进黑夜的那一瞬间,黑黝黝的玉米秆响起的神秘声音和晃动的诡异影子,立刻又开始对我讲述夜晚的玉米地是一个恶梦形成的世界。无边无际的夜色笼罩下,玉米秆、玉米地边上的树木还有我,都呈现出了慵懒或者无助的一副脆弱样子。风时断时续。风停止吹拂的时候,再怎么用心仔细倾听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了。只要风不吹拂,玉米秆就是再有能耐,也发不出先前那种会让我不寒而栗的响动声了。我以为这是玉米秆在脆弱的样子中暴露出的一个最大弱点。我觉得自己走出了夜晚这只用低温、电流、麻木、惊悚、阴森这些元素编织而成的黑色口袋。暗自兴奋的样子,与放松了警惕的野兔和田鼠,急冲冲去感受春天的气息是一样的。让人窒息的恐惧,先前仅仅是这只巨大口袋对我囚禁所使用的道具。这样一想,我的心情就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感觉到身体的温度也在渐渐回升。这都得要归功于胆语说服了我的身体,不再向着恐怖的深渊沉沦的结果。
身体不再向着夜晚的深渊沉沦,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就连我瞄一眼周围的夜色,夜色都成了古典油画中的一抹妙色。夜色从令我惊恐到让我陶冶的变化,暗暗扣合了胆语的述说过程,相当于医生给病人治疗的过程,具有指引、修复身体和精神的性质。当然,我的这个认识,都是几年后在一个医院里探望病人时才形成的。
我一走进医院住院部,走廊空气里飘满了的来苏儿气味,就配合着墙壁还有医生护士口罩、服饰上发出来的惨白刺眼的色泽,提醒我这里是治疗疾病的地方。走廊的墙壁上贴了很多预防疾病的宣传画面。它们五彩缤纷的色泽到了我的眼帘里,没有变成万花筒而是变成了冷色调的监控探视器,让我的行走越来越彷徨,像一个贼那样鬼鬼祟祟没有了安全感。自己走路会很快,习惯晚睡、抱臂、蜷缩和冷战,隐藏心事,喜欢有口袋的衣服和靠近窗户与角落,爱写字、阅读、琢磨别人的话,有点迷迷瞪瞪,感情细腻敏感并且易受伤害……这些都是我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医院不是社交场合,这里不能高声喧哗,不能杯盏交错。如是的清规戒律把医院规定在了一个寂静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病人与医生,病人与病人或者病人与亲朋好友的交流,基本上都是通过低声细语或者眼色和行为来进行的。交流的内容也是绕不开病症的主题。看到医院的这个情形,我才一下子想起来,他们的交流更符合胆语的交流形式和特点。
胆语丰腴的人,会流露出视疾病如过眼烟云的淡然态度。胆语贫瘠的人,会流露出对疾病忧心忡忡的惊恐神色。没有到过医院的人,是很难感受到胆语变化的魅力和多样性。看一眼医院里的这些情形,我的这个印象就会深刻一次。但愿有人懂得我没有安全感的胆语。但愿胆语在泄露我的秘密时无人从我的身旁经过。
躺在病床上的老乡见我来了,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掉下来,蜡黄色的脸上留下的泪痕,跟板结土地上印出来的车辙差不多。蜡黄色是病症的反映,属于飞埃寸馀经过漫长岁月日积月累的结果。蜡黄的色泽刺眼而又深刻,昭示着我的这位老乡在疾病的尘世里已经走过了很长一段路程了。他患的是胆结石,属于不会要人交出性命的常见病。一想到手术台上自己的身体会被刀叉伺候,会有难耐的疼痛和流血产生的时候,他还是透过脸颊的肌肤泄露出了担忧与恐惧的神色。看到他的脸我便沉默起来了。此时此刻的沉默,有对老乡无法言传的深深同情,但更多的还是老乡的担忧与恐惧,让我想起了曾经在夜晚守护一大片玉米地产生的那种恐惧。我知道老乡的恐惧和我的恐惧是风马牛毫不相干的,然而我却清楚地看见,他脸上原本气宇昂然的风景破碎之后,所有阴沉黯然的蜡黄色,都通向了我曾经守护过的那一大片玉米地的夜晚。只是那个夜晚已经和玉米秆无关了。
谁也不敢否认说,疾病不是人的另外一种黑夜。
老乡动手术那天,手术室先后共有七十多台手术要做。手术室门外等候的人很多,我只好站在电梯门前竖起耳朵听手术室的动静。老乡躺在推车上被推进手术室后,先后不断有病人经过那道门被推进推出。推进手术室的病人大多眼睛痴呆或者就干脆闭上眼睛昏昏沉睡,这显然都是麻醉的结果,与病人的家属对着医生和手术室露出虔诚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八岁大的男娃娃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人还没有从麻醉中醒过来,但睾丸癌的病灶已被彻底切除。虽然他不晓得一个小太监的命运会对他的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然而他安然入睡的样子还是让他的父母为他雀跃。好几个小时以后,老乡才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老乡脸上的蜡黄色被没有血色的寡白取代了。但从他泛出了光泽的眼神上,还是可以寻到他得病前忙着做生意,忙着用他推崇的宁愿智商低也不愿情商低的座右铭,把钱从客户的包包里掏出来,然后美滋滋地自顾自咧嘴欢笑或者对付一杯红酒一块牛排的样子,又悄悄回来了的诸多痕迹。我的目光在老乡脸上扫描,记忆却还停留在刚才那个男娃娃安然入睡的印象中。兴奋,或者准确说是如释重负后的喜悦,就是这样从术后病人的脸上跑到了我的脸上。
只是因为有了先前的绝望和惊恐,被医生用手术刀赐予的希望,才会给病人带来如此明晰的变化。这样的变化确实令人鼓舞,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变化本身没有带来任何风险,不像用甲醇勾兑的白酒必然会承担着失去市场的危险。老乡的胆结石被摘除了,同时被摘除了的,还有老乡先前鬼鬼祟祟怕死的模样。老乡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些神色上的变化,不是小说性质的暗喻而是一组真实的纪录片镜头。透过这组镜头的色调、线条、轮廓特别是它的聚焦点,我一下子就发现了手术刀、消毒液、麻醉剂、消炎药、输液瓶和吊针,是医生的胆语用物质的形式穿过肌肤传递到病人的身体里,说服和修正病人胆语的一种工具。
医生与病人之间的胆语传递背景,是和手术室连在一起的。而手术室的背景,是和医院连接在一起的。医院的背景,却是和一座城市这个更大的背景连接在一起的。
出院的前一天,老乡给我打来电话,要我明天接他出院,顺便带一台相机来。我如约来到住院部的时候,老乡已经办完了出院手续,正坐在病床上轻轻抓捏着雪白的床单,然后又小心翼翼把床单的皱褶抚平。我看着他默默地反反复复做这个动作,就问他还有什么事情吗?他说没有了,只是想让你给我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照几张相片。
我后来反复看过我给他拍的这几张照片。照片中老乡坐在病床上用手捏住床单,床单因此产生皱褶,波浪一样向着四下扩散而去。皱褶的周围,还有它的上方,是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黄铜般色泽的阳光。床单的皱褶映衬出了阳光的动感和流淌的液体性质,阳光映衬出了床单皱褶的立体感和重量感。凭藉床单皱褶和老乡身上被照亮的位置,可以看出阳光是从左上方的角度投射过来的,只不过阳光这列长长的队伍,到了相片的边缘就被剪断了。即使这样,老乡感念阳光感念医生的那种虔诚表情,还是完整无缺地保留下来了,与床单的皱褶和阳光相互映衬。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阳光映衬床单的皱褶,皱褶映衬老乡的心思,而老乡的心思,在照片规定的环境里,却活生生地映衬了一种胆语的存在形式。
老乡出院后人就完全变了一副相貌。他做事情风风火火,言谈举止锋芒毕露都不说了,最突出的是面对公交车上的小偷,或者上下车拥挤中发生的以强欺弱的现象时,他都会高调强势地挺身而出。如果时间能够像倒车那样退回到冷兵器时代,把两军对峙时带兵将领拍马执矛抢先而出的金戈铁马气势用来形容老乡,绝对一点都不过分的。老乡用他的身体演绎了勇士才有的那种胆语述说的内容,这无疑就意味着,老乡的身体行为是胆语的一面镜子。胆语只有在身体中停留,才会出奇不意地既反射出他胆汁比以前分泌更旺盛了的情形,还把他住院前那段时间里惊恐忧虑这些胆汁分泌几近枯竭时,懦弱带来的卑微卑贱的历史也出其不意地反射出来了。老乡当过炮兵,自然而然让他始终对懦弱嗤之以鼻。在医院里摘除胆结石后,他的胆语就宣泄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勇士般肆无忌惮的胆语,放大镜一样把我的懦弱纤毫毕现地揭露出来了。咄咄逼人的压力不仅比刀锋还要犀利,而且还要试图通过不断的切割改变我的胆语向别人传递出去的懦弱属性。我先是在相形见绌之中觉得自己的身高,无论是肉体的还是精神的身高,在他的胆语面前矮了一大截。后来才慢慢从仰视的角度中找到了一丝自我安慰的理由——没有我的懦弱和低矮,怎么可能映衬出老乡勇士的优美和高大形象呢。反过来,也只有在老乡勇士般的背景中,我的胆语才能够在谨小慎微、优柔寡断和敏感深刻的徘徊之中,有了充足的时间来挑剔他胆语中的粗糙颗粒,还有狂放导致的裂纹的粗俗性质。
谨小慎微、优柔寡断和敏感深刻形成的习惯性皱眉、目光闪烁和拘泥、内敛这些表情及性格,应该就是我胆语的一个行为和习惯上的象征。只可惜我的老乡在经商的道路上一路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根本无暇安静下来。否则他会在安静之中观察到,我懦弱胆语的这些象征,和勇士气质对照后,必然会多出谋划、计策、冷静、审时度势和知己知彼这些细腻与精致的地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是一个事实。懦弱其实也是有着自己可爱可亲的一面,关键是我们怎样看待。 风又开始穿过我的窗户吹进房间了。窗帘在摇摆,桌子上一叠纸张也开始蠢蠢欲动不安分起来了。风让我的房间显得拥挤和嘈杂,而我在此刻好像也成了风的一道观瞻景致。如果把这个情形定格在镜头里,我注定会从一个木讷的人变成一个独舞者。胆语就是我独舞时的舞台、背景和道具。我的胆语倾述的内容和性质,基本上都是染上了懦弱的色彩。这样的胆语从我的童年起就已经开始向我进行陈述了,然而我到现在才注意到,才开始喜欢上这样的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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