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丛祠，听杜鹃的啼鸣（散文诗外三章）

在望丛祠，听杜鹃的啼鸣
　　这里没有祭拜的香火，这里只是一座纯粹的园林，一年四季都混生着青春的欢笑和古典的优雅。

　　青城做屏，岷江激流从都江堰宝瓶口奔涌而出，涛声隐隐，昼夜不息。
　　一股远古的风从川西高原的峡谷缓缓吹来，带来此起彼伏的杜鹃的啼鸣。
　　望帝杜宇，丛帝鳖灵，让古蜀国的传奇在这片肥沃的平原上随着纵横的河水流淌。
　　我们不必再问那只灵异的巨鳖是如何溯游千里从荆州来到西蜀，也不必再问那个叫做杜宇的明君为何禅让了君位又不甘心。
　　一段2500年前的阳光风雨，为何从甲骨上和龟甲上消失，却化为一段传说由一只叫做杜鹃的鸟儿来传唱？
　　一缕秋风从三星堆掠过，一缕阳光从金沙遗址远照西岭的积雪。
　　古蜀先民远去的背影，在那些青铜锈迹之下隐隐约约。太阳神鸟从平原上冉冉飞升，化为天府之国的神圣图腾。
　　收获的歌声不闻。杀伐的呐喊不闻。时光沉寂原野，杜鹃独吟，从此星星血迹点燃每日初升的太阳。
　　楼台亭榭，雕梁画栋。山石平湖，屈曲掩映。一座土堆，两段石碑。
　　在遮天蔽日的浓荫下，远古的那一轮夕阳就在眼前。
　　然后，慢慢退回到李白那首叫做《蜀道难》的诗歌中。
　　然后，慢慢退回到那些完全无从稽考的传说中。
　　然后，慢慢退回到那些青铜器的铭文中。
　　一只杜鹃鸟鸣叫着盘旋着。黯淡下去的日光便瞬间放射出了万丈光芒。
　　就算那只鸟儿不啼出血来，难道那无数双谛听的耳朵不会落满血色的夕阳？
薛城——以一位女性命名的小城

　　在川西高原的崇山峻岭之间，在岷江的一条支流淌过的狭长河谷里，静静地坐落着一座小城。


　　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山，身边是湍急不息的水。对岸，车流如潮；身后，绿树静穆。


　　此时，一场急雨正把这座小城隐藏进历史的深处。


　　我在筹边楼上凭栏远望。 　　拍岸惊涛，滚滚东去。穿峡谷出古堰，徜徉在川西平原上，看袅袅炊烟，听嘤嘤蝉鸣。


　　九眼桥旁，望江楼下，一口叫做“薛涛”的幽幽古井，还可听得唐时金戈铁马的杀伐之声和墨染彩笺时的淡淡幽怨。


　　向西。望不断的山望不断的云，望不断的苍凉望不断的遐想。


　　可以隐隐听得茶马古道上渐行渐远的马蹄声，隐隐听得青藏高原汹涌而来的唐蕃铁骑的呐喊。隐隐看见直冲天际的烽烟，隐隐感觉到一个王朝在一次大动乱之后紧接而来的沉沉战栗！


　　慢慢抚摸那些沧桑的石头沧桑的木窗，看幽光刺进木格，在蒙尘的屋面画出错乱的时空。这时，便可以听到一个女子的歌声：


　　“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 　　一个流落边关的女人能够凭借通身才气平息一座高原的战栗？


　　一个以琴棋书画悦人的风尘女子，一个浸透了川东雾气川西水气的女子，可否身在筹边楼指点筹边事？


　　在那些男人们指手画脚的时候，为什么她却只能凭栏独吟？


　　那时，在她的身后，那座叫做成都的城市，芙蓉花正在凋谢，清丽的秋景香艳的夜色在渐渐澄澈的锦水中开始倒映寂寞。 　　在秋风落叶中徘徊的脚步，谁会想起西边高原峡谷中，那张在暮色里已经老去的面容？
　　　　　　　　　冬天，我总会想起西岭雪

1
或许就是因为老杜那首诗，那座山岭那片雪就永远矗立在了文字海洋的波涛之中。
　　它有时像一面船帆，有时又像一面屏风。更多的时候，它在朦胧的意境里酣眠。
　　川西高原的云雾偶尔会让出一丝缝隙，那时，你会看见一首首唐诗争先恐后呼啸而去。 2
我想起西岭雪的时候，便独坐在浣花溪畔。身后喧嚣无度，岸上有的花早已谢了，有的花还藏在芽苞里。
　　有时我也去想想那一场秋风。那个呼天抢地的老者的身影，让我倍觉寒冷。
　　浣花溪距离那座雪山不远。而走遍了千山万水的老杜竟从未抵达。 3
也许，老杜是在一脚踏上东吴万里船的时候才一眼瞥见了那座雪山。雪山虽然一直镶嵌在他茅屋的破窗之中。
　　负雪的西岭，只为一个将下夔门的背影露了容颜。
　　巫峡的秋风已在呼唤。沉郁的飘零怎能流连？ 4
苏子出蜀，眼里有万里江山无尽天涯，却不曾看见这座积雪的西岭。
　　陆放翁纵马游历，在青羊宫到浣花溪三十里香不断的途中，也无暇抬眼看看西边。
　　我想，在夔门秋风中登高的老杜，却未尝不是在遥望洁白如玉的西岭雪！
春天，在寻找一片绿叶落座

　　一只白蝴蝶在雾霾中带路。


　　迷路的春天，在灰蒙蒙的原野四处游荡。


　　冷风挟着雪花，把料峭写成了酷寒。


　　玉兰花躲在芽苞里，小心翼翼地窥视一场拉锯战。


　　尘土玷污了所有绿叶，只有梅花的碎影像夜空中的焰火在原野上溅落生动的星辰。 　　春风从吹皱的河面慢慢升起，为原野洗了第一帕脸。


　　深夜里一阵无声的夜雨，从杜诗的意境中借来温暖为原野洗了第二帕脸。


　　一声鸟叫唤醒了黎明，一缕朝阳照亮了原野。


　　光鲜亮丽的大地，举起无数翠绿无瑕的叶片，盛情迎接春的驾临。 　　春天，请你安坐在此。


　　让我们对归来的神灵顶礼膜拜！请你指引着万花次第绽放。


　　让我们在花影幽芳中去聆听古蜀的杜鹃的歌唱和汉赋的苍凉。


　　看唐诗宋词在川西平原纵横的河流中汩汩流淌！ 　　看西岭积雪消融，黄鹂鸣柳，白鹭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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