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语言

　　山的语言 　　在山里生活的久了，就发现，其实山都是会说话的。 　　去临县，路过一个大拐弯。这个拐弯，初看也就是横在眼前的一座小山，但细细一看，却觉得它就像一个仰天躺着的女子。清秀的五官，宽阔而平坦的额头。额头往上，是长在悬崖上的松树，杨树。每夏秋季，浓郁一片。树树向下倾斜，若女子浓发。偶有野花，开在其中，宛若插在女子鬓角的装饰，极具妩媚。额心，是一块黄白色的大石头，很像嵌在眉心的一颗宝石。再往下看，玲珑的鼻子，微微上扬的下巴。脖颈以下，高高耸起的，似女性乳房。再往下，长着茂密的低矮灌木。到秋天，丛林呈紫红色，很似女子紫色衣裙。每次路过，定要驻足观望，深为大自然的奇妙而感叹。 　　山脚下，是一个自然小村，据说是个风水宝地。因为此村里，有好几个远近闻名的巫婆、神汉，听说神力了得。每初一、十五，不断有人到此，求签问卦，了却心愿。而那些巫婆、神汉，一有空闲，则上山拜祭，求山神保佑自己法力长存。村子的上空，总弥漫着一种神秘气息。 　　有几年，常去离县城十几里的石门沟玩。 　　沟里有个寺，叫石门寺。四周是巍峨耸立的群山，环抱着这座小寺。山各有不同的说法。以寺院为中心，仔细看：前山似右旋白海螺，后山如巨象卧眠，东山像佛经叠起，西山似宝幢竖立，西南山顶俨如莲花盛开，前山三叉口处有两座小山丘形成金鱼相对，土山和草山重围成一个圆形，中间地形豁然开阔，形成莲花八瓣之状。此外，还天然地形成了轮王七宝和八瑞相的奇山；东面两座陡峭的悬崖相对而立，中间有一条小溪流过，说是二龙戏水，又宛若城门，故叫“石门”。有寺，则叫石门寺。 　　有懂风水的人说，石门寺周围山，是一处真龙结穴之地。此地脉太祖发于乌鞘岭，经马牙雪山起少祖，来龙层层开帐缠护，一路顿跌起伏，到父母做禄存之土，复抽脉横龙入首，起金星之体。白虎贵峰叠起，前有旗峰与笔架。两水合襟在左，水口关锁紧密，狮象把守门户。亥龙入首，宜作壬山丙向。水来天盘之坤，去于水口之甲。此地可阴可阳，若为俗家之宅墓，定是小房大贵，并发女秀。本山为金星，前有火星在丙，为克主山之杀，幸在火星旗峰下有水星笔架，此为杀来克我，子来救母，真大贵之地。 　　不过此种深奥的知识，若我等平凡之人，是不一定会看出的。但有一次，正是雨后日暮时分。站在石门寺对面的一条马路上，向远处张望。突然觉得，寺背后的山，在夕阳的衬托下，很像是一尊又一尊的佛像。他们或低眉含首，或仰头观望，甚至还有几尊，若小儿一样嬉戏玩耍。那时，天上乌云翻滚，众山在天幕之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和肃穆，令人不禁心生敬畏。 　　后又听说，六世达赖曾在此修行，弘扬佛法，并曾流传过许多动人的传说，更觉得此山的异样之处了。 　　夏天，山坡上的香柴花，开得灿烂。花丛中，常有幽怨的歌声传来。据说，是那个叫阿吉玛米的女子，追随圣僧的脚步而来，歌声就是她最真的爱恋之情。但不知，每有皎洁的月亮升起的夜晚，众山可曾看见，那个三百年前，让圣僧痴迷的女子，站在高高地山顶上，向远处痴情眺望的身影。若有，众山一定宽容了她的痴妄，指点了她追随圣僧的迷妄。 　　县域境内的马牙雪山，又名阿尼卓嘎山。因形似马牙，终年积雪而得名。古人有诗赞曰：“马齿天成银作骨，龙鳞日积玉为胎”。神奇的马亚雪山，藏族人民尊为神山，他千姿百态，气象各异。时而剑峰兀起，直插云霄，令人敬畏，时而像一座座白色的水晶宝塔，闪动七彩的光与阳光争辉。四季之中，无数次的远远眺望。特别夏日，山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宽阔草原，山上是终年不化的积雪，而山的背景，就是蓝得不见一丝云彩的天空。雪山，如同一位披着薄纱的美女，婀娜多姿，分外迷人。 　　有文学前辈李永禧先生，作赋赞叹：“马牙山。岭叠岭，山连山，群山连绵，逶迤起伏，千尺幢，百尺嶂，怪峰突起，直插云霄。泣苍穹，凌巍峨，悬崖绝壁，险峻峥嵘，则至若登山，勇融于山，有勇满身是气概，擒龙伏虎任尔载。则至若观山，情融于山，有情激起英雄志，涉水登山竞豪放。至若浮云满衣袖，举步即天涯；清风舒馨气，伸手揽明月。乃可乐可欢，幸哉乐乎！”每读此赋，便觉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心生向往之情久已，不知何时能涉足登之，亲睹其风姿。 　　那一年去天堂寺，典型的本康丹霞地貌山区。寺的周围，也是形态各异的山体。当我们走到河对岸的青海境内的时候，车里的人忽然都窃窃私语。几个女子，捂着嘴吃吃笑指窗外。我顺着她们指的方向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原来，一河之隔，河这面，有一座山，若男性阳根，霍然直立。而对面山上，红色的山体中间，有一个若女性生殖器的山洞，正对着此山，沽沽流出红色的水。自然是如此的坦然而率性，倒是人类，对于生长与自己的身体内部掩藏的部位，被大自然这样大胆的袒露而不好意思了。 　　2008年，有幸去张家界，当走进有鬼斧神工的金鞭溪峡谷的时候，来自西北高原的我们，彻底被大自然的魅力所折服。那些造型奇特的山体，被人们赋予丰富的现象力。左面，是一怀抱小儿的母子峰，右边，又是唐僧去西天取经的精彩一幕。还有《宝莲灯》里的劈山救母、闺门岩、观音送子、猪八戒背媳妇、醉罗汉、蜡烛峰、长寿泉、文星岩……形态各异而又妙趣天成。三个小时，在导游的指点下，我们的脖子就像麻花一样的拧来拧去。看到后来，我觉得周围所有的山都是有形状的，甚至都在说话，只不过它们说的是南方的乡野俚语，我听不懂罢了。 　　2010年夏天，随朋友去了青海腹地。感觉可是真的到了山的老家里了，从贵德到贵南，先后翻越了十二座山。而且在不觉之中，穿过了被称万山之宗的阿尼玛卿山。 　　在山的褶皱里，我们就像一条鱼一样，不停的前行。当阳光照射在阿尼玛卿山的时候，我们正走在它的脚下，仰望雪山，它高大、圣洁、巍峨、高耸。在它的脚下，我们就像一只蝼蚁一样的渺小。那种敬仰之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只感觉，在素常日子里曾经产生过所谓的骄傲、自大，或是看不惯世态的种种心情，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圣山面前，人都变得很卑微。沿途，不时有去朝拜的信徒。他们，一步一叩，虔诚、庄重、肃穆，令在小汽车里头疼欲裂的我们汗颜万分。 　　天地生万物，大山是自然奇特的一部分。无论在哪里，有山的地方就有钟灵之气，人行其中，人也会变得钟灵起来。古人说，仁者爱山，智者乐水，便如此。 　　给孩子们上课，每到《中国的山脉》那一章节，便觉激情昂扬。用手指触摸那一条条支撑着祖国沃土的山脉骨架，便想，若有一天，能走遍祖国山河，认识那些名山大川，用一支秀笔来描摹它们，寄一腔柔情与大山之中，便也无憾与此生了。 (272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