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到城市的另一边

　　1.

　　寒假里的下午，与两个妹妹相约商贸城。 　　去城市的另一边要乘12路公交，莎莎抱我登上一辆空车，然后折叠轮椅搬上来，司机不耐烦地喊：“快点快点！”莎莎去车头买了票，坐在我旁边扶着轮椅。我问她：“是买的一张票吧？”她摇头：“投了钱我找司机退补，他理都不理。”
想起残友对我说，他们手持残疾证站在路边是搭不到公交的，有效方法是手里晃一张钞票。
　　2. 　　莎莎、垸垸和我沿着商贸城、福斯德、女人广场逛街。区残联的易姐让我在外面多考察无障碍设施，所以我留意着地面，但这一带的无障碍可以忽略不计了——从人行道到大商场皆有台阶。 　　垸垸说，沃尔玛有残疾人电梯。她跑下去联系好开电梯的工作人员，我们却发现电梯出了故障——今天全是上行的。机灵的垸垸推着我绕到背街的沃尔玛后门，那里的人行道果然建成了坡道，只是跨进店仍需抬一下轮椅。
　　3. 　　我们坐在女人广场上，一边吃烤洋芋一边看市民蹓狗。许多狗明显是流浪犬，穿着破烂的T恤，远看着其它小伙伴玩耍，却不敢加入，最后一瘸一拐走开了——　一条后腿是被车压断或被人打断的。

　　这座城市里有一对夫妻，倾其家产在九池山中自办一个流浪狗基地，十几年来收容救助了近百条流浪狗。从那里领养狗狗要签责任书，不想养了就送回基地，不得二度遗弃。 　　“难道只有拯救人类才称得上救世主，而拯救别的物种就是一件小事？是谁给了人类这种尊贵的地位？”科幻小说《三体》里有这样一段话。
　　4. 　　有个女人抱着小孩蹲在人来人往的街角，面前的大纸上书：“回家过年路费被偷，求2元钱买个馒头！” 　　此前，一男青年蹲在沃尔玛门口，地上的白纸上写着相同的话。当时垸垸要过去捐钱，我和莎莎劝阻：“要帮也帮老弱病残，这么年轻不会自己找活干啊。” 　　我们怔怔地看着那女人。垸垸叹气：“我知道这是些什么人了。今后再也不随便掏钱给乞丐。”
　　5.

　　“嗤——”一辆公交在站台停下，垸垸背起我挤上车，后车门突然关闭，提着轮椅的莎莎被挡在车外。“请开开门，下面还有轮椅！”我们拍着玻璃门大喊，司机充耳不闻。垸垸回身想先找个位置坐下，却犹如置身在冰棍丛中，无人让开一条缝。莎莎在下面打手势让我们放弃。我和垸垸大叫要下车，我环顾四周希望有人帮忙一起喊司机，可我们仿佛是透明的空气，有乘客微笑看看我们又将目光飘到别处。车门终于开了，垸垸一迈步，车门唰地合上，然后在我俩的恳求和抗议中再次打开。 　　狼狈地下了车，我们仨商量一下，还是由垸垸陪我坐出租回家。垸垸愤慨未消，说：“将来我也不主动让座了！姐姐，你身边总是围绕着好人，今天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现实’也好。”我说：“能平安下车够幸运了！像我们，还可以选择打车，而其他残疾人呢，可能要继续挤、继续等、继续忍，我理解了残疾人出门确实不易啊。” 　　一路上，垸垸讲起许多故事：有位老人70多岁在城里当“棒棒”做苦力，住10元一晚的旅馆，起初垸垸都不相信有那么便宜的旅馆，后来知道那就是住桥洞底下；还有她小时候去为爸爸办低保，社区工作人员骂了她，她是一路哭着回家的……原来，人们灰暗疼痛的记忆并不会被忘掉的，只有用更多倍的阳光，才可慢慢稀释。 　　到家了，出租司机主动帮忙搬轮椅。我跟垸垸又聊了一会儿，我说：“虽然有很多不好的人和事，咱们遇见的美好东西也不少啊。比如十几年前爸妈抱着我搭公交去残联领轮椅，打着雨伞又几次转车，司机都提醒大家给我们让座，一个帅哥乘客还帮忙抱我下车；再比如去年认识的两个出租司机，我每逢独自出门只要一个电话，他们哪怕在江对岸也尽量专程来接我。虽然我付了费，但这些帮助是金钱无法衡量的。” 　　晚上，我看到两个妹妹的QQ签名都写着：“不管现实社会怎样冷漠拒绝关爱弱者，我不拒绝就好。” 　　网络电台里正在播放一篇文章：“亲爱的女孩儿，不要只在象牙塔里说，我爱这世界，要在知道这世界的黑、脏、乱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 本帖最后由 苏相宜 于 2014-3-2 17:4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