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合唱团排练周末

　　一、
　　正是瑞士的早春季节，乍暖还寒。站在具有900多年历史的维斯力克古城堡前，面对蓝天白云花园高声歌唱，内心洋溢着一种无法用语言道出的情愫。
　　夜莺合唱团的年度大型演出即将到来。依据合唱团40年的传统，每年一次的大型演出前，全体歌手、指挥、钢琴师一同前往方圆150公里左右风景优美的城堡，远离家人，远离琐事的喧扰，全力以赴打磨练习了半年多的曲目。
　　之前有个小插曲。在中国东北长大的我，小时候玩冰刀，长大了喜欢看冰上舞蹈。在瑞士，每年三月份苏黎世体育场都会举办四天冰上艺术表演。门票特别抢手，三个月前开始销售，10天内便销售一空。老公知道我喜欢，门票一开售他就购买了两张最好的座位票。当斯苔芬将周末排练的消息时，我发现这与冰上舞蹈表演时间撞车了。我告诉斯苔芬，我星期六下午缺席，周日上午在。没曾想她反应特别激烈，一个劲地说不行不行。我想，不就是业余时间弄着玩的吗，怎么这么认真。那天主席不在场，我说我考虑考虑吧。第二天一大早主席给我发了个邮件，恳切地陈述了这次周末排练的重要性，大家集中精力把歌曲打磨精了，与钢琴演奏者配合默契了，才能保证演出的成功。我被说服了。IT出身的主席帮我把两张价格不菲的门票摆到瑞士的一个拍卖网上销售。拍卖时限一周。从1法郎、5法郎、9法郎一直升到210法郎。虽然损失了60法郎，俱乐部的成员都特别开心，最关键的是，今年的演出曲目中有一首中文歌曲《送别》。
　　就这样，我放弃了喜爱的冰上艺术表演，于这个周末来到韦斯利克城堡。我们的排练室有着巨大的玻璃窗。一只小鸟不厌其烦、不知疲倦地在右上方的一个窗户上下飞翔，似乎对我们的排练充满好奇，无疑这也是一位音乐爱好者，因为鸟儿们天生都是歌唱家嘛。
　　二、
　　瑞士人对文物保护一向非常重视。维斯力克城堡外观雄伟庄严。教堂塔楼的正面及庭院一面安装了两只大型钟表。走进教堂，向左转，古时给钟表上弦的机械装置仍然安装在墙上，通过链条，从上面的转轮中垂下三只大小不一的钟锤和一个圆形的钟摆。我的耳边似乎响起这些钟摆曾经不停地发出的嚓嚓声。
　　穿过圣器收藏室，右侧的一扇木门内有一个螺旋形楼梯直达上面的起居室。下面则是地下室。如今被改造成酒吧。酒吧里的木桌木长椅跟中国农村起居室内的家具有些相似，质朴简单，却颇有味道。地下室保持900年前的模样，只是将灰尘彻底地打扫了一番。
　　登上二楼，从厚重的木门进入居住区。这里的45间客房曾经是神职人员的居所。带方格花纹的实木屋顶贯穿整个廊道。整面墙壁由十字木支撑，木头上的裂纹向我们述说着久远的故事。我住在203室。房间陈设简单，卫生间紧凑得只容一人转身，然而一尘不染。
　　城堡自有的天主教堂不大，却很精致。楼上的管风琴发出好听的共鸣音。墙壁上有个只可容纳一人的讲坛，很漂亮，是过去神父对教民布道的地方。很久以前，神父被人当成上帝敬拜，就像罗马的教皇似的，故而神父高高在上。现代神父喜欢与教民打成一片，休息日也会穿着普通人的服装在大街上散步。
　　城堡后面的高坡上有两条用石子铺成的小路，沿着小路，到达教堂钟楼下。钟楼独立在高坡的一角。四周由木板封闭，没有门。整点准时自动敲响。这里有另外一条路通向城堡。
　　钟楼的另外一面，是有着几户人家的小村庄。有如世外桃源。家家都是二层楼的别墅，和一个阔大的庭院。院子里有的种菜，有的养羊。有户人家在自家院子里离地二三米的大树杈上架了个小木屋，挂着粉红窗帘，屋顶还安装了一个弯弯的烟囱。估计是给小女儿做的，还有户人家将一个长长的塑料滑梯架到装农具的木屋房梁上，这些孩子真幸福。
　　我想起我在东北农场的同学。其中一对夫妻可也算是千万富翁了吧。他们养貂很多年，并承包了大量的农田。他们对那里的生活很满意，他们不想离开那里广袤的土地，洁净的空气，不像其他人一样总是想去南方，去外国。他们也并不想出去看世界，他们就是全身心的快乐并满足。有时候我很羡慕他们的心态，人怎样生活都是一辈子，这样的活法也不错。就像这里的农民，他们在自己富足的土地上享受生活，不是也很好吗。
　　三、
　　早晨7点，西维亚开车接上指挥哈妮，斯苔芬，安杰莉卡和我，我们沐浴着如牛毛般的绵绵细雨来到城堡。喜欢歌唱的人性格大多十分活跃，大家开心地笑着亲吻互致早安。
　　城堡内部布局紧凑，前台、大厅、餐厅连成一体。登记，点咖啡，茶点，一条龙。大厅内有一张长条桌，一张椭圆形桌子，一张沙龙桌和几张单人沙发。靠墙有个一米宽的陈列架，摆放着一些城堡自产的啤酒、佐料等。正面有个小门通往院子。我们练习的房间一面是玻璃墙，另一面是阶梯似的大玻璃窗。蓝天，白云，长流不息的泉水，早春返青的山坡，在树丛中飞来飞去的翠鸟。面对着这些如此优美和谐的大自然，我们无法掩饰欢乐喜悦的心情。我们高唱在世界之巅、爱情终于到来、丛林中的狮子、雨中吟、伯克利大街上的夜莺......还有中国歌曲送别......歌声在城堡的上空此伏彼起。
　　排练从上午10开始，每隔一个小时休息十分钟。钢琴师格力高到了。他在西方人中属瘦小身材，小脸小眼睛。见到他进来，怎么也无法把他与大钢琴家联系起来。与他合作，是需要提前一年预订的。因为他是专业钢琴家。德国人，在家乡除了教授钢琴，还带着两个合唱团。今天，他特地开车三个小时到城堡与我们共同排练。
　　排练紧张又有趣。哈妮追求完美，托比和杰尼这对活宝经常爆笑料，钢琴师也渐渐熟悉起来，会出奇不意的冒出些冷笑话。这样的排练便觉着时间过得特别快。似乎一眨眼就到了中餐时间。三道中餐看起来颇有食欲。第一道是蔬菜汤，就着面包吃；第二道为主食，一个大盘子里摆着一份烧牛肉，一份玉米糕，一份蒸胡萝卜；第三道为甜点，说不上名字，大概是磨成粉的坚果与奶油搅拌在一起又香又糯又甜。中午午睡半小时。
　　下午继续排练。时间飞一般过去，接近傍晚7点，哈妮对《我的路》这首歌做了些调整。前面三段男声，只有最后一段才是女声。这回女歌手们不干了，只好投票表决，男生和女低音同意哈妮的建议，9名高音歌手投反对票。然而同意人数过半，加上晚饭时间已到，就这样定下来了。晚餐桌上，女高音们牢骚满腹，说这样的决定不合理，大家都累了，头脑不清醒，投票不算数。我说，抱怨有啥用，都定下来的事情。她们说，那也不一定就改不了。吃完晚餐，大家转到地下室的酒吧喝酒侃大山，欢乐的笑声快把地下室掀翻了。
　　虽然晚上12点才睡，第二天大家都按时起了床，并且精神得很。早餐桌上不断发出欢乐的笑声。早餐为自助餐，面包黄油果酱蜂蜜水果汁沙拉米火腿片，西餐自然少不了牛奶咖啡巧克力。顿顿好吃的，这个周末真够酷。
　　经过一夜的休息，指挥头脑也清醒了，她请大家先坐下，宣布重新安排《我的路》的唱歌顺序，女歌手从第二段便参与进入，这回高音歌手们皆大欢喜。
　　上午的排练顺畅多了。我唱的中文歌《送别》的效果也特别好。杰尼给我传授了一点唱歌技巧，挺胸收腹，气自丹田而升，唱歌便有力量。我现学现用了。一只可爱的蓝眼睛长毛猫在窗台上驻足探望，似乎是在检阅亦或是听听效果。哈妮指挥发现我们的眼睛放光，脸上绽开笑容，便问怎么回事，我们指着窗户，她回头看看，那猫儿似乎知道我们在谈论它，敏捷地跳下几个阶梯窗台，踱步离开。中午我点了素食，蘑菇包菜和炸土豆。退房前抓紧时间睡了15分钟。一点多到院子的泉水周围拍集体照。下午排练到四点，如同每次周末排练，离别前到教堂唱上一曲。我的伙伴们对歌唱充满了激情，在空无一人的教堂内高声歌唱。我被深深地感染着，心情愉快极了，一周的工作压力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正在这时候，俱乐部最小的团员，7个星期的路可被爸爸妈妈也带到城堡来了。来自匈牙利的年轻的爸爸妈妈开心地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带到我们这个大家庭展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骄傲和自豪。孩子穿着小熊连体服，胖乎乎的真的像个可爱的小熊呢。哈妮请他们抱着孩子站在队伍中与我们齐唱了最后一支歌曲，优美的《月亮河》。
　　我们到大厅互相亲吻告别。然后登上各自的车，一路绿灯。我们说，天使旅行就是顺利。我们是群快乐的天使，我们是歌唱的夜莺。经过这两天紧张的排练，我们坚信，下个月的演出一定会非常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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