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里下南阳

　　 2017年十一长假，我们一行九人，自丰县出发，骑行山东微山湖南阳岛。 　　正是丹桂飘香的季节，而且久雨初晴，那是怎样的一个惬意。也许丹桂是羞涩难得的树种，苏北、鲁南栽培稀少，一路总是幽香阵阵，不见这种毫不起眼的小乔木出现。草木清香，醒脑提神，有直指灵魂深处的缱绻。人大多生于草莽，生存于土地之上，最容易与草木亲近，或许灵魂深处已经有了草木的容身之地。一旦遇到草木花香，本性自然复苏，灵魂就轻轻歌唱。衔玉而生的毕竟是少数，钟鸣鼎食之家锦衣美食司空见惯，深宅大院、就是人间最富贵的皇宫，也要辟出后花园，引进潺潺流水，建造假山亭台，遍植花卉草木，四时有绿，终年花香，缔造自然之境才满足。酒肉是好东西，常常沉湎其中，人性就浊了；而忘情山水、淡茶素食，会发现一个全新的自我，轻触肋骨，隐隐有丝竹之音。骑行，是和行走壮游最接近的方式。我们学不来玄奘西游的壮游，也没有徐霞客的铁脚，更不必有诗圣的叹息“东下姑苏台，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遗恨，不得穷扶桑……”，我们没有老杜的才情写出《壮游》诗篇，但我们能驱动车轮丈量我可爱的家乡。 　　 一路轻车从简，大饱眼福，秋色、秋容尽收眼底。过了欢口镇区，眼前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这是黄金的海洋，令人振奋。麦浪滚滚，清新的麦气，我们是熟悉的，特别是楝子树开花的时节，楝树花的花朵，与丹桂的花朵有点相似，都是小巧玲珑的，都有馥郁的芬芳。楝树花香与开花后已经灌浆的麦子发出的气息融合，给人饱满的气韵，令人不自觉微笑，掐上一把麦穗头带回家，在明火上烧去麦芒，在簸箕里搓出麦仁，倒在清水锅里烧开，以黄色的玉米面勾芡，清香、滑润、还有嚼头的麦仁糊涂，是很养人的。许多人喝过粥，对粥的养生功效也认可，可是许多人陌生糊涂。糊涂不过是粥的一种形式而已。一位上海小伙子，跟着未婚妻来到苏北，要吃农家饭，做了糊涂、烙饼、炝土豆丝后，他不知从何下口。直到大家用烙饼卷上土豆丝，就着喝糊涂示范，他才入港，高兴得不亦乐乎。鱼台县城坐落在谷亭镇，东面和北面被微山湖包围。谷亭镇历史悠久，因春秋时期有宁母亭而得名。据史载：“春秋鲁僖公七年（公元前673年）会齐侯、宋公、郑氏子华盟于宁母。”故取名古亭，后衍化为谷亭。一说乾隆下江南，在此“姑且停止”而得名。谷亭与谷雨一样，会让人浮想联翩。民以食为天，有谷存放，有雨滋润禾苗，当然是令人赏心悦目、不愁温饱了。小城被稻海淹没，而且有丹桂的清香丝丝缕缕飘散，稻香与桂香相得益彰，给人以“滋润”的感觉。饱满的“饱”是肉体的感受，而滋润关乎精神、情志。透过马路水沟边上的蒲苇，看水稻田，更有一番情趣。蒲草摇曳，苇缨、苇叶荡漾，金黄的水稻似乎也律动起来，琴声、笛韵伴着穿云裂锦的喇叭就奏响了良辰美景。欢口有麦仓之誉，谷亭产“鱼台大米”名扬天下，想不到我们不经意的骑行，就把两地穿在一块，多么令人兴奋、动容。 　　 出了鱼台县城，向北不远，就到了东西向的微山湖大堤。西取，沿着湖堤路，可至李白待了二十三年的济宁州。向东不远，就到了泛舟去南阳岛的码头。买票登船，劈波斩浪而去。越过京杭大运河的水道向北，就是去南阳岛的水路。九月初，在京杭大运河和去南阳岛水道交汇处的西侧，两艘飞驰的摩托艇相撞，两位游客身故。柴油机作为动力的渡船，穿梭往来，而风驰电掣的摩托艇被取缔了。吃一堑，长一智，安全问题需要全民关注，往往，喜剧和悲剧就在一念之间，开车、行船，容不得一点麻痹大意。 　　 长城是凝固的历史，那么，京杭大运河就是流动的文化。或许我们泛舟的水道，就是当年乾隆下江南经过的水域。南阳镇位于微山湖北端的南阳湖中，古老的京杭大运河穿镇而过。凝神谛听，明清的漕运桨声、渔歌，犹在耳边，令人沉醉；极目望远，零星散落着80多个小岛屿与湖中数十万亩荷花，相依相偎，亲和雅致。不待逸兴遄飞，渡轮已经抵达南阳岛。 　　舍船登陆，岛上景点扑面而来：古街计晚、马家旗杆、土地神庙、乾隆行宫、古城遗址、石板街、清真寺、运河龙桥、长虹卧波、运河古柳、数叶高舟、荷花映日、运河故道等等，简直令人目不暇接。古朴的水乡风情，古城、古街、古建筑，时常唤起人们对历史的追忆，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南阳昔日的繁华景象里。可惜一些古建筑，特别是古民居，更新不少，实在令人惋惜。“人唯求旧，器唯求新”，此“器”哪里是器物！推倒重建，即便与原物相似，已经失去了本色、原味，沉淀在其中的时空密码，已经荡然无存。在艺术品中，思想使老旧之物的留存现出光辉，呈现出的是精神本质的境界。因此，照片不能代替绘画，徐悲鸿的“马”，价值要高过追风嘶月的现实龙驹。在历史的长河里，精神使物质现出神性而存在于世间，常为人匍匐求之，而忘却自我。 　　康、乾两帝南巡时的下榻处，在该房西外墙，还能看到1939年9月2日的枪眼弹坑。据说是由田中角荣率领300多日本鬼子占据南阳镇时，命令士兵用机枪扫射这里，留下的战争创伤。说来也奇，出身寒微的田中倒很敬重皇帝，看到是皇帝所赐“贵宅”，却命令部下不得毁坏。后来田中角荣于1972年7月做了日本首相，9月25—29日到华访问期间，想起当年南阳的“罪过之事”，提出要重到南阳看看，岂知阴错阳差倒把他安排去了河南的南阳。人脉不断，历史不灭，愿古旧而崭新的南阳岛为后世留下更多的旧识。 　　 午饭在穿镇而过的古运河旁边开始，全鱼宴货真价实，老两口既是厨师，也是服务员，口碑极好。不远处也有一处饭店，吃饭的游客不如这边多，该老板有点小聪明，上次来，被他小宰了一刀。即便裁腿一刀，心里已经留下伤痕。明知被宰过，还咬钩者，毕竟是少数。 　　 品着湖鱼，呷着荷叶茶，有微风傍着古运河的水面吹来，小鱼游动的波痕清晰可见。闭了眼，仿佛沉浸在南阳古镇昔日的烟火鼎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