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麻雀飞过来

   风儿刚刚吹过来，云儿就要走，一只麻雀飞过来，几只麻雀飞走了。来的从哪里来，走的往哪里走，无需知道。它们就这样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了。
   如果2000多年前庄生梦到的是一只麻雀；可偏偏梦到的是一只蝴蝶，于是蝴蝶火了，庄周梦蝶，就连梁祝这对痴男怨女死了也要化成蝴蝶。庄周的梦彻底没麻雀什么事了。
   为了弥补遗憾，庄周不愧为大家，《逍遥游》里他说，蜩与学鸠笑之（鲲鹏）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
   翻译下来就是，蝉与麻雀讥笑鲲鹏说：“我从地面急速起飞，碰到树枝就停下来，有时飞不到树上去，就落在地上，为什么要那么费劲地高飞去南海呢？”到近郊野林去，带上一日之粮就可以往返，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之外去，要用一整夜时间捣米准备干粮。到千里之外去，三个月以前就要准备粮食。这两个小东西又知道什么呢？
   在庄子的眼里，麻雀与蝉一样是小东西。庄子对小东西不屑一顾，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子休兄啊，您忘了濠梁之辨了么？惠施说您：“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您咋回答的？您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那么，问题来了，请问您是麻雀吗？您怎么知道它们有没有鸿鹄之志？再者，麻雀是麻雀，天鹅是天鹅，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非要走别人的路，为什么处处非要跟别人相提并论呢？累不累啊？一点儿也不自在。
   在大思想家的心里，只有到了鲲鹏的境界才是逍遥之境，窃以为，麻雀与蝉，以顺其自然的态度，过随遇而安的生活，“道法自然”。
   是麻雀就要跟麻雀比。渔夫只会跟渔夫比谁打的鱼多，农民只会羡慕谁的庄稼收成好，破烂王只会朝破烂王翘大拇指。谁打鱼多，谁田种的好，谁捡瓶子多，不在别的，在于是否努力和用心。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人靠天靠祖上，不算是好汉。
   把门槛调低，让幸福走进门，我们已长大，父母还未老，多好。幸福，也无非是早餐能多加一个鸡蛋，午餐多加一个鸡腿，吃得饱，穿的暖，出门有人惦记，回家窗口有盏留着的灯。
   如果求同存异，无非是城里的还是乡下的，住高楼还是住平房，流浪和不流浪，或者走在流浪的路上。穿上工装我们凭实力吃饭，脱下工装我们摇身一变，这是谁家的儿子闺女？谁的爸爸妈妈？又是谁的丈夫贤妻？多好啊！走到菜市场，走在马路上，坐在大排档，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这一群那一堆，熟悉的不熟悉的，“东邻召茗，西邻唤酒，一笑开眉。”
   麻雀勇敢不？记的十几年前在大西北打工，十月底就天寒地冻，该回家了工资却迟迟未结，要了几次，无功而返。几个老乡商量去厂长家要钱，走到门口却只剩下我一个。好不容易敲开门走进去，说明来意。“你先走，随后把钱打到你卡里。我还会昧你这点钱？”厂长把身体安放在老板椅上，像一只肥硕的麻雀，两臂撑着老板桌，勉强抬起了一点，缓慢地说：“我们从来不拖欠工资，只是延迟发放。”这人，无耻起来，会无耻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出了门我直接去了劳动监察大队，他们几个跟着，填表，姓名，电话，厂址在哪，老板叫啥。第二天就领到了钱。
   从奎屯到乌鲁木齐，一路上我们像躲在屋檐下的麻雀。上午就到了，要等后半夜的绿皮车。“有人出去玩没有？”无人响应。又是我独自一人，在人民公园门口跟团，上天山，游天池，进西王母庙上香，跟着哈萨克姑娘跳舞，喝啤酒，吃馕夹着羊肉串！披着落日余晖，我漫步红山公园，遥望博格达峰；夜幕降临，我独自走在乌鲁木齐大街上，寻找“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鸿鹄的志向有多高，麻雀无需知道！麻雀得有麻雀的追求和方向。只有优秀，强大，才能跟别人平起平坐谈条件；当你更优秀，更强大的时候，才能搭建一个自由，平等，公正……的家园。
   不怕四处漂泊，就怕灵魂流离失所。鸟欲高飞先振翅，人要上进多读书。有句话叫做“读书乐。”乐什么乐？以前人肚子都吃不饱，拿起书老是想着书上画的吃的喝的，现在吃饱了，就像肚里还缺点什么，缺什么呢？缺读书，缺少精神寄托。读书是福，读书使人快乐。
   楼下有个教堂，打车时常常定位“鸿山基督教聚会点”，听人说不知什么原因，教堂几经辗转。每到周日我站在楼上能听到唱诗的歌声，每次路过都有进去看一看的想法，又听说家里有人信了耶稣，就不能烧香拜佛，不能放鞭炮贴对子，只好作罢。教堂顶上就有好多麻雀窝，麻雀闲来无事了就站在十字架下面唱赞歌。
   做只麻雀也好，做人也好，知足常乐。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是一掬细沙……麻雀飞走又飞来，从丛林中飞来，从田野上飞来，从大山深处飞来，百里之外，千里之外，在此盘旋几圈，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了。
                  2021.12.14于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