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麻雀(支持贴)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我家狗狗以追逐麻雀为戏。前面出现一片空地,狗狗突然曳尾低头暴射出去,“轰”地惊起一群正在捡食的麻雀,麻雀落在树枝上、荒草里,片刻踪迹全无。
我有时也会童心大发,看到地上一群石子似的麻雀就故意跺脚伸手吓唬它们。这些肥胖的小鸟儿并不急着起飞,它们很会拿捏时间。人和狗总是扑空,它们停在树杈上装枯叶,过一阵还是会重新聚集。
麻雀毫不起眼的褐灰色羽毛很难让人喜欢,它们警惕的样子显得贼眉贼眼。不过我也只是毫无恶意地逗一逗这些“老家贼”。
鲁迅的闰土却是真的捉麻雀,“在大雪天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
更有甚者,天快黑的时候,在苇塘或者山里竖立几张交叠的大网,有时地上会放几只诱鸟,三五人从另一面轰赶,黄昏之后鸟儿不愿高飞,一点点往前撵着走,待看到空地加吼声轰赶,鸟儿才猛地起飞,刹那间扑到鸟网上,便被兜住,越挣越紧……有时鸟网呈上下前后左右布局,如布阵,更难逃脱,成百上千被捉住,一点都不稀奇。
年轻时在定州夜市曾经吃过油炸麻雀,也吃过烤麻雀,味道胜过鸡鸭很多。俗话说“三个麻雀脑,赛过一两参”。看起来肥胖的麻雀带皮剥掉羽毛掏空内脏,剪去鸟喙和鸟爪,就剩一副小小骨架,香脆酥嫩,将其细细嚼碎,一点也不会浪费。除了麻雀还有知了猴,蚕蛹。无论哪一种食物,都令我垂涎欲滴。
烤麻雀的男人面孔黑黑,衣服也不整洁。据他说就是用布网之法和同伴合作逮到的麻雀。
我见他一旁盖着的盆子里真的有很多札手舞脚光身子歪脑袋腌了佐料的肉红色小鸟。
可我并没有生出多少怜悯心和罪恶感,平时会买白条鸡来炖,也会买扒鸡、盐水鸭之类熟食拆了喝酒——既然鸡鸭可杀可吃,麻雀同样可吃。而且因其难得更令人心痒难耐。
我这样想并不是要给自己开脱,也不是没有爱心,只是选择喜爱大雁、天鹅之类美丽的鸟类。麻雀在农村遭嫌弃遭捕杀是因为它们从农民手里争夺粮食,更早时候还曾经被列入四害之一全民喊打。我有理由不喜欢它们。
在城市里,并没有谷场晒粮食,麻雀的罪过便小得多。虽然如此,喜鹊、鸽子、啄木鸟更引人瞩目,对麻雀我仍然有理由不爱。
当然也有不讨厌麻雀的真人,我妹妹小扈常常端了水碗儿,装一兜子陈米杂粮走去空地上喂鸟,喜鹊麻雀鸽子在她那里都是同等的待遇。
可叹的是,不喜欢的常在眼前,喜欢的却一闪即逝,人、事、鸟儿都是如此。
当然我的态度并不能改变什么,而麻雀,还是麻雀,做成美味的,被仇视的,被忽略的,被保护的,都不足以改变麻雀的习性——依然偷吃谷物,依然捉虫子,并且不与人亲近。不与人亲近的麻雀实在不似笼中鸟。
在定州,我亲见一只麻雀的烈性,它不知何时飞进屋内,一次一次往透明的窗玻璃上撞,被人轻而易举地抓住,递给了刚进门的小厨师和荣,和荣捧着、捂着、虚攥着,不知如何是好,嘴里说着,家巧儿气性大不好养活,忽然就“啊呀呀”地失声惊叫起来,连连喊着“不中用咧!不中用咧!”伸直胳膊快速往楼道西侧的阳台跑,冲上阳台松开手,却眼看着小麻雀肚子一鼓一鼓膨胀起来,瞬间歪倒,蹬直了腿儿,死了。
那只麻雀最终被埋到土里。被埋到土里的还有我食鸟的嗜好,见识了小麻雀被气死的惨状,心里生出敬畏,再不肯去那个夜市。
很多事情因遭遇和时间而改变,就像麻雀的被打杀和被保护,就像宜尔子孙的螽斯羽,就像现在,2021年冬月,新冠疫情威胁人类的第二年,没有佩戴口罩,进小区的门刷脸时都会被机器提醒,又岂知仓促走过的一生,还会有多少观念“知来者之可追觉今是而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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