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一池荷忆

2021-12-23叙事散文微雨清音
喜欢荷花,也喜欢有关荷的诗句,读诗赏荷应该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那些美丽的诗句,很多时候总让人爱不释手。“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杨万里的这首《小池》,用清新活泼的笔调,勾勒出了一副情趣盎然的小池清荷……
  喜欢荷花,也喜欢有关荷的诗句,读诗赏荷应该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那些美丽的诗句,很多时候总让人爱不释手。“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杨万里的这首《小池》,用清新活泼的笔调,勾勒出了一副情趣盎然的小池清荷的风物图。这句句清新,句句如画的诗句,把人的想象一下放到了一种明丽轻快和谐而又美好的空间里去。
  喜欢像《小池》这样的风物人情,记忆中的荷塘虽然没有泉眼与细流的绝美,却也飞扬着别样的生动。我的荷塘则更像一曲绚丽的大型歌舞,它用真切而有又质感的画面,演绎着光与影的柔和,飞扬着歌与笑的纯真。于是童年的幼稚与快乐,也就被荷塘的多姿充斥得满满的。只是许多年过去,当我想重温那美丽的画面时,荷塘却早已淹没在规矩而又整齐的砖石里,只留些荷花的往昔零散地在记忆里疯长。
  荷花给人的感觉就像依门含羞的少女,透着一种清丽的雅。我不敢奢望到水边摘荷花,对于池塘里的水,总是恐惧占上风,总感觉那水明晃晃的,像极了魔镜,一不小心便会被它吸了进去。
  慧宁的勇气最是让人佩服的,她说她敢下水,还可以在水里扎猛子。扎猛子似乎只是个传说,因为我从来就没见过她扎过猛子。
  慧宁把六月的热气吹在我脸上,说趁中午大人都睡午觉了,我们可以去池塘逛逛,说不定还有荷花可摘。我犹豫着,不知道中午去池塘合适不合适。慧宁一个劲地坚持着,并生拉硬拽地把我从家中拖了出来。因为注定要与水亲近,弄脏衣服是极有可能的,为了避免被大人训斥,我们偷偷把外衣脱下来,团成一团,藏在了门子奶奶后院的柴禾垛里。
  池塘的荷花开得正俏,擎着粉白的梦,宛若出水的佳人。偶有一半枝露出尖尖角的荷花看着近在咫尺,伸手却不及。我捡一根树枝够荷花,却扭头看见爹挑着水桶朝池塘边的井台走来。我顾不得慧宁,撒腿就跑。
  爹也看见了我,放下扁担追了过来。爹放开喉咙大喊:“大晌午的在水边瞎转悠什么!”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转过池塘,往门子奶奶后院跑去。
  我从柴禾垛里扒拉出我的衣服,胡乱穿上。慧宁也跟着跑了来,她一边喘气一边埋怨:“大中午的,你爹出来挑什么水啊!”
  我惴惴地回到家,爹板着脸。“再到水边瞎转悠,看我不用鞋底板子抽你。”爹的鞋底终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知道爹是吓唬我,他更怕水边有危险。这样,第一次与荷的亲密接触就以失败告终,荷花没摘着,却受了爹的一大顿数落。
  可还是少不了到池塘边转悠,不过到石堰坝洗衣服是没事的。石堰坝是池塘的名字,听名字就知道与石头有关。若干长条或者方块形的大石头横七竖八地半露在水边,坐在石头上,再把脚伸进水里,那是洗衣服的最佳姿势。一排粗壮的垂柳于池塘边妩媚地站立着,婆娑的柳枝摇曳成六月旖旎的风景,树影落在荷叶上,再被荷下微微晃动的水面托住,那影子便有了立体的绚丽之美。我拿着棒槌使劲地捣着衣服,可棒槌太长,竟然打在了水里,溅起的水花落在了慧宁和玉凤身上,她们哈哈笑着,也学着我的样子用棒槌在水上砸。我们都被水花溅得浑身湿漉漉的,风吹过荷塘,带着荷的清香扑在身上,惬意一片。
  抬头看见梨花婶子独自在不远处的两块砖头上洗着衣服,她不时地翘起屁股把手往水下伸,还用半截木棍在水里撅着。这么撅了一阵子,就看见梨花婶子从水里捞出半截藕来。说是藕,只是细细的,没有长成藕瓜,充其量只能说是藕根。梨花婶子把藕根在水中洗净,然后送进嘴里嚼着,喀哧喀哧,声音很脆。
  对梨花婶子的撅藕方法我们并没有多少羡慕,只觉得她有点小气,就像那用来洗衣服的两块砖,洗完衣服,她竟然把砖放在盆里带走了。
  当然我们有我们喜欢荷的另一种方式。慧宁听大人说女孩子要是经常到有荷花的地方洗澡,皮肤会变得娇嫩白皙,人也会长得如荷一样的美丽。她还说晚上到石堰坝下水挺好,有好多大一点的女孩子去,东边那儿水浅,要不也去试试。我们几个竟然心动了。
  傍晚的热气和人流依旧在街头攒动,天黑下来了,影影绰绰的。石堰坝东边,真的有好多女子的叫嚷声。在离叫嚷声远一点的地方,香秀脱掉外衣,迫不及待地往水里跳。慧宁和玉凤也慢慢地往水里走。我胆小,只把脚伸进水里,试了又试,始终不敢把整个身体放进水里。
  我望着水进退两难,忽然看见香秀的头咕噜一下就不见了。慧宁和玉凤哈哈大笑,说没想到香秀还会扎猛子。
  香秀那应该不是扎猛子,她可能出事了。我大喊一声:“赶紧拉住香秀!”可玉凤还在笑,以为香秀在表演水技。我跳进水里,冲慧宁和玉凤大叫:“你们傻啊!香秀淹着啦!”
  朦胧中,只见香秀的手在水面上晃动。慧宁离香秀最近,可伸手还是够不着香秀。慧宁让玉凤拉住她的手,再让我拉住玉凤的手,这样我们一点点去靠近香秀。我们不敢冒然前进,好在慧宁胆子大,猛地往前一探身,一下抓住了香秀的手。
  香秀吓得魂飞魄散,岸上,她大口地吐着水。
  “水底下有沟,我一下就滑到沟里了。我向上伸手,可露不出来。我就憋住气,使劲抠着地,一点点从沟底往上爬,还好,我把手伸出了水面。”香秀哆嗦着,“回家谁也不准和我娘说,拉钩!”。
  可这事还是传到了香秀娘的耳朵里的,香秀娘便把香秀拖到了坛子奶奶那儿。坛子奶奶是村里有名的“神婆娘”,会给吓掉魂的小孩“叫魂”。香秀娘和坛子奶奶一起跪下,焚纸,烧香,磕头,坛子奶奶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最后,坛子奶奶在香秀头上摸了几把,又把纸灰包上一包,让香秀娘回家放在炕头上,睡觉的时候再用衣服蒙住头。临走,香秀娘把供品全部留下,这样一阵折腾,香秀娘以为总算把香秀的魂从荷塘里找回来了。
  香秀的魂真掉假掉也不知道,只是从此,我们都不敢到池塘里下水,所以想用一池荷花的沐浴来美丽自己也就成了奢望。但欣赏荷花还是经常的,站在岸边,荷花的风姿与绰约照样柔和着我们的双眼。
  就要上四年级了,香秀爹突然宣布让香秀退学。说丫头片子家,书已经读的不少了,女孩子大了,得学点针线了,省得没事到池塘边瞎转悠。
  香秀哭得死去活来,香秀爹却始终没点头。
  香秀不上学了,慧宁和玉凤竟然也跟着退了学,当然少不了爹娘的主意。那个夏天,她们三个一起结束了自己的学习生涯,不知这是否与一池的荷事有关。
  下学后的她们慢慢学会了纺棉花,还学会了纳鞋底,学会了做鞋子。渐渐地,手艺的娴熟让她们忘掉了当初的怨气。
  闲散的冬天对她们来说就像放了大长假,她们集在一起纺棉花,或者做一些别的针线活。周末的时候我回家偶尔会到她们的场子里转一圈,她们把纳好的鞋垫和鞋底给我看,还说,要是我也下学了,肯定会学得很快。
  我不会做针线,她们纺棉花的时候我把学到的诗背给她们听。“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字正腔圆地背着,可她们却摆手,说听不懂,还是来点别的吧。
  我于是唱歌,“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我这么唱的时候便想到了池塘里的荷花。我于是改唱:池塘里的荷花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她们大笑,说荷花上是没有知了的。于是我又改唱:池塘边的柳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我心里依旧想着池塘、荷花、柳树,我的乱唱引得她们好一阵大笑。当我唱到“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着长大的童年!”时,她们都叹息了,说我好可怜,连个假期都要盼。
  我到底被她们可怜了,或许是我上学的日子比不得她们自由。其实,我也比不得她们手巧,直到现在,我都没学会纳鞋底,更不会做鞋子。
  再想起这些事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慧宁,香秀,玉凤或许早已把荷塘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她们的生活也已被琐碎压迫的疲惫不堪。
  有关荷塘的往事,即便有太多的记取,也都零碎得像沙砾,拼不成完成的图案。不过与我,这些花絮也足以帮我寻得安慰。
  在时光的渐进了,许多美好的东西渐渐被推搡的没了去处。我年少时曾经溜达了无数次的池塘,现在早已寻不到了踪迹。走在被水泥铺就的街道上,荷花的清韵已不知去向。在一排排被房屋拥挤的缄默里,我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想起那些美丽的荷影,我的心情就被拉扯的凌乱不堪。
  我梦中的荷塘,那曾经的绚烂,最终以房屋的耸立成了那片土地上的过去式。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李兴文 于 2014-5-17 15:12 编辑 ]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