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麻雀，专挑肥的吃

上周二上午我休假，在家盯着安装抽油烟机。现在用的那个还是上家装的，两家加起来用了十来年了。叶子买的是一个展示机，很便宜，还不到1000块。功能更强，屏幕也更大，美中不足的是屏幕右侧有点花。其实周一对方就派人来安装过，但因为厨房那边的插座位置不对，就约了周二再来。叶子有点焦虑，她周二要回金山忙装修的事儿，留下不靠谱的我在家，她不太放心。我拍着胸脯许诺说没问题，然后在手机记事本上记录下来，如何协调物业派人帮忙调整插座位置，如何配合安装。“你插座弄好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叶子临走前，如是叮嘱：“抽油烟机安装不要再给钱了，昨天我给了一百二。”

挪插座的物业电工装完就走了，留下的建议是：“让装抽油烟机的带个切割机来，把瓷砖切开一点，这些电线要埋进去才安全。”我自然无法判断这建议的真假，就只是对叶子转述。叶子关注的却是：“电线不是让他装在管子里吗？怎么没装？”来装抽油烟机的人倒是对电线没什么异议，他关注的是：“你墙外那东西昨天装了吗？”原来，他不是昨天来过的那位。可是我并不知道是否装了，叶子也没告诉我。“什么东西啊？”我问他：“我也不知道，昨天我不在。”“止回阀。”他说了一通功能，其中还提到了一条可以防麻雀进入烟道。

最后是他自己确认的，昨天来过那人已经装了。他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干活明显带着情绪。直到安装完了，他拍照回传系统，然后总部客服打来电话，让我确认，其中有一条，就是问安装师傅是否收费了。我才明白，安装本身是不许额外收费的，唯一允许收费的恰恰是那个可选的“止回阀”或许还有一个放麻雀的网罩。这点钱，大致可以算是他们的一笔额外收入。这么想起来，昨天那位做得就不地道了，他没有安装，却把这笔钱收了。我能理解师傅的不开心，虽然并不认同他给我脸色的做法，但我明智地选择了不看他的脸色。

送他出门，关起的房门里就剩我一个人了，能进来的只有阳光，麻雀都不行。如果不是这次他提到，我都忘了这种小鸟了，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种“偷”粮食的小家伙，在我小时候很多。偶尔，哥哥和堂哥他们会去屋檐下掏几只出来烤了吃。他们烧烤的手艺显然没有掏鸟好，有一股焦糊味儿，哪怕当时嘴馋如我，也从来不吃。当然也不会可怜它们，谁让它们“偷”粮食呢？至于它们到底应该怎么活下去，这事儿不单是当年，即便是今天，我其实依旧懒得想。光是想我们这一家人该怎么活下去，我就够辛苦了，就这，叶子还觉得我不够努力。我不确定，前后两位安装工程师的家里，是否也都有一位觉得他们不够努力的媳妇。

或许也的确是没逼到份上吧，真要说起来，的确也还有很大努力的空间，比如下班后出去跑滴滴。就像冰天雪地里四处觅食的小鸟，总归是要努力活下去。当然也有不幸的，为了几粒粮食，就被鲁迅和他的小伙伴扣在了筛子里，或者，被我扣在筛子里。鲁迅捉鸟那法子我小时候也用过，很好使。雪地里扫出小小一片空地，一小把粮食和一个大筛子，就构成了简陋但成功率很高的陷阱。“怎么还不来？”小小的我躲在门口边，不时在哥哥耳边问。“会来的。”哥哥比我大五岁，读初中的他就笃定得多。是啊，会来的，有多少麻雀能扛得住这种诱惑？

小区两个出入口，都拉着长长的横幅。上面红底白字写着：“男孩子不要裸聊，女孩子不要刷单。没钱的不要网贷，有钱的不要网络投资！”如此兴师动众，说明干这事儿的不会太少。时代不同了，相对于嘲笑其咎由自取，更多还是愿意保护。就像“偷粮食”的麻雀，一度是被敌视的，后来也就不许滥捕滥杀了。我五爷爷在我大姑父建筑公司当保安的时候，就因为逮麻雀而被逮过。

老爷子比共和国出生都早，没读过书，连“四有新人”都未必清楚，哪儿知道什么“三有动物”。无知者无畏，跟警察还敢跳脚。如果不是年纪大加托关系，好吧，托关系这事儿不让提。说起来，很多年前的事儿了，老爷子也走了好几年了。

这些年注重生态保护，保护野生动物和树木，各种鸟雀的确是变多了。奇怪的是，成群的麻雀黑压压一片掠过田野的景象，却再也没见过。小区前面的那条河上，时而能看见几只优雅的大白鸟。什么名字我是叫不出来的，我认识的鸟也就是鹦鹉、白头翁和麻雀等少数几种。天天很喜欢那种白色大鸟，我也喜欢，但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会想：“看着大，也就是翅膀长，身上其实没有二两肉的。

有一次我果然就失控了，跟天天说起这事儿。天天问我：“为什么大鸟没有肉？”我说：“太胖了就飞不动了。”这话说完了我就后悔了，因为它正好戳中了天天的心事，小家伙这些天就觉得自己是个“小胖子”了，要减肥。于是，我赶紧又给他讲了一个小时候吃麻雀的故事，我们专挑肥的吃。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