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同题）

          窗外

     我家西关的房子在二楼，客厅的窗户正对着商品房的南墙，下面是一条“丁”字路，大路贯通南北，小路指向西方。我站在窗口向外望，窗外的气息涌进来，扑过面颊穿过身体又散开，便觉得浑身轻松。站在窗口，我用目光捡拾着人间的宝贝。

     夏日里的清晨，窗台上养着几盆吊兰，绿叶正吐翠。敏感的天空阴沉着脸还在窥视大地，地面上还有积水，处处都是雨痕，白发老人推着红童车，车上是手抱牛奶喝的孩童，正想办法把吸管扎进盒里。骑车带风的时尚女子戴着口罩，口罩上垂下来的蕾丝盖住脖颈。这也是防晒工具？真长见识。三轮车座上骑车抱孩儿的女子，挂着早餐。慢慢悠悠骑自行车兜风的老人，一闪而过。黄色皮卡，白色轿车，黑色路虎，四轮三轮两轮，空车满载，并行单骑。一个高大男子，车前小座儿是娇美小公主，车速最慢，低头看向女儿的动作，惹得我把他归到“女儿奴”一族。三轮车上带着梯子和货物的是准备干装修的人。一辆三轮，拉着白发苍苍的老太和老爷子，骑车的自然是下辈孝顺人。戴着草帽和口罩衣裙飞扬的是二八妙龄。一个老人带一个老太，一问一答，一软一柔，经过窗口下面，咱买菜去吧？声音清亮，语调上扬，飘进我的耳膜，灌进血脉，我最喜欢的老年人的状态，大概就是这样。路边叽叽喳喳的谈笑人，怀抱幼儿的人慢慢走，疑是奶奶级别，却真说不准。如果我能站在这里一天，相信会看到更多的人，这耐人品味的烟火人间的缩影，就这样呈现在眼前。燕子在飞，狗吠风中断断续续。烧一壶白开水，静候熟睡未醒的孩童，听窗户下面来来往往的汽车。我与外界只是一墙之隔，和我无关的人们，经过窗口，有偷窥人间的感觉，总想笑，而他们并不会感觉到我的存在，也不会让他们产生尴尬，不在一个世界，互不干扰。互不相关，却又有某种联系，大概只有上天知道是什么。

     新房子盖起后，四面都有窗户，避开了马路，自然安静了许多。我喜欢卧室的飘窗，六十公分宽，不足两米的长度，铺垫整齐，小小的空间，我喜欢躺在上面，自封是我的小天地。举手看书，看累了，书盖脸能睡着。晴天沐阳，雨天听雨，闻鸟起床，赏月入眠。最喜欢这些琐碎的细小的光阴，大自然的馈赠，我贪婪地享受。
    邻家庭院栽满银杏树，成了小鸟的天堂。小鸟比我起得早，“你起床”的众鸟声扑窗而来，一声“啾啾啾”有点变音，非常像“羞羞羞”，一只又叫“你起床”，一听这鸟声，偷懒的心思一扫而光，感谢这些小鸟们。

      拉开窗帘时看见半个月亮挂在半空中，正对窗，朦胧自带暖黄色，瞄一眼，影在心，望月含雅意，专属那份孤傲冷清。莫名浅喜，莫名深爱，都是误以为？误以为让生活变美，心若在梦就在的豪迈，潜意识里追寻比眼睛来得真实。易安词里寄锦书，月满西楼的落寞，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举杯邀月的诗仙，对影成三，叹花间独酌一壶酒的形只影单。想起哪句歌词哼哪句歌词，“谁的爱让天下万方奏乐？狼烟走牧笛来，不见大漠孤烟，谁的爱，情未了，古今流传，纵横九万里，大爱无言，一曲长歌可听见，拨动的和弦”。

     喜欢隔窗望云，云有千姿百态，变化无端，穷尽想象力，幻化各种形象。刚刚看着像一对母女相抱，母梳倭堕髻，女倚母肩，母手环女肩，女子一只手向上轻扬，瞬间变化，像一只奔跑的小狗，前腿张扬，后腿蹬，渐变成丝成缕，云横一线，与远处云接近，翻滚成云海涌浪。这时总能勾起我对郊外的向往之意，起身跑出去。

     听到窗外雨淅沥声，还跑步吗？跑！路面湿漉漉，雨点细小落伞无声息，风冷微寒空气鲜，泥土的气息扑来，熟悉亲切。风叶转动的呼呼声是田野的高音，一只黑喜鹊落柳梢头，俯冲麦田，两只并飞鹊，叽喳不休，追逐嬉闹，半白半黑的羽毛忽扇成风景。竖起衣领的孩子还是吵吵冷，收伞，加速度，跑跑停停，看麦苗沐雨。枝条叶芽青带雨，辨不出树名，挡不住春意生。水鸡们沿河边走，下河推水的，还有展翅飞半空的，它们真的会飞！河两岸油菜花盛。柳条新绿斜飞，一群蓝喜鹊横穿马路，觅食状，自然排长队，如此可爱！拉一枝叶带雨，花苞顶红，悄悄地，这片树林叶花簇簇，伸枝展叶欲吐蕊，乱枯枝中梅红几点点，梅树？和家里的一比，花同树异，嫁接的？红得亮眼，有桃花的影子。人家门口菜园旁，一树杏花怒放，小雨又下起来了。

     夜雨声入耳，自觉春意随着雨点流动。新雨后，空气新，人家屋后沟边菜地，菜叶青青，细柳依依轻拂水泥墙，一闪念间，有江南柳拂石桥的幻觉，绿的线条与灰的面，加上横穿的燃气管道和电缆线，白框玻璃窗，一幅烟火小画。远望花树林，红叶李花似积雪。穿行公路，道旁树争春斗艳，桃花红，樱花白，紫荆紫，菜花黄。看花眼，配乐唱诗词，不分长短句，不讲平仄韵律，想起哪句是哪句，惊叹诗词的创意，仰望诗坛中从自然里拈来的文字，寻找能表达自己心意的小词。看花草次第变化，无缝对接，徜徉春意中，我走过，心头轻松，心底欢娱。

    雨声合围，淙淙如水流，雨点顺窗玻璃滑滑梯，雨点沿铁皮瓦沿成水柱哗啦啦响，雨点从檐口跳下，临窗听雨，窗外只有雨声，天和地一个音，一个旋律，是世界大同的幻觉。各种版本的听雨故事，随着雨声跳进脑海，与圣贤比心境的意味，在心底悄悄地生长。夜阑卧听风吹雨的壮志情怀，夜雨花开的呢喃，雨点敲窗的喜悦，一齐来袭，会让我忘掉所有的不快。

    我的办公桌正对着窗口，窗外是一排梧桐树，树干高大，树梢超过三楼顶。喜欢看他们一年四季的变化，数着树叶像在数日子。有倦意来袭时，望望窗外，困乏的气息瞬间飞走。风摇叶飘转，瑟瑟发抖状，似寒风中裹衣人动作。常恐叶落悬铃散，晴窗一日百回看。云横天蓝叶成画。一叶随风下，飘来最后一片常春藤叶的老故事，回香在岁月中。伸展视线，总会有小惊喜出现。梧桐树上两颗悬铃球吸引注意力，散开了？挂冰花？一时辨不真切。门外嬉闹声稠，是孩子们下课了！如常，这方空间一切如常！有阳光空气和水，蓝天白云下，安居乐业，原是最值得珍惜的时光。

    冬日来临，风扫地，柳叶聚群，飞落无序，梧桐叶不分方向地贴地转圈儿，有几片像小孩子打马车轱轮的样子行进，好玩儿！无意抬头时，一片梧桐叶竟然飞来，挂在我的窗口，是风吹的结果。兴致骤起，不禁望叶而歌，“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举起手机抓拍，“生活”二字切入镜头，有意拍它时，玻璃反光给一个它们的背影，一正一反，正中有反，反中有正，反反正正都是生活。哑然失笑，自觉不比一片树叶好到哪里去，能像它们一样就很不错啦，长叶子落叶子，穿过四季，感受岁月的情怀。
    曾经和论坛文友一起写同题诗，当时正望着窗外的梧桐树，胡诌成《大树的微笑》：

金光穿叶照
每一片叶子的晃动
都是大树在微笑
喜鹊闹过麻雀立
燕子邀鸽带来黄鹂鸟
风来拍手
雨来鼓掌
唰啦唰啦唱歌谣
那一刻
窗口流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