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的棕树

汉中的棕树
□ 昨日时光
棕树的学名叫棕榈树，它是一种亚热带植物，生长的北限在汉中。 在汉中，棕树是一种极普通，很家常的树，既点缀着陕南乡村的风景，供给着主人的日常家用，也见证着主人的辛劳与挣扎。棕树不挑地，不贪肥，也不恋光。或被主人种在房前屋后，或野生于田边沟畔山林中；或朝阳，或背阴；或独居，或群处……它们都能四季长青、朝气蓬勃、生命力特别顽强。

棕树是很有个性的一种树，它最大的个性是正直挺拔。在这一点上，它比茅盾笔下的白杨树有过之而无不及，正直到只有树干，也就不会有枝叉“旁逸斜出”了。其树势挺拔，叶色葱茏，适于四季观赏。笔直的树干像穿衣服一样包裹着一层层的棕衣。墨绿的棕叶像一只只伸开的手掌，清风吹来时，它们会拍出“哗啦哗啦”的掌声，欢迎客人的到来。棕叶更像一把摇动的折扇，上面有一道道清晰的褶痕，缕缕清风何尝不是它们摇出来的呢？最妙是下点雪吧，棕树上落了雪，感觉是数九寒天吃着火锅，炎热与清凉的滋味尽在其中。

棕树浑身是宝。整柄的棕叶可以扎成扫帚，做成扇子；单片的棕叶直接拿来当绳子用，滚水里一焯，既结实又柔韧，可以挂腊肉、捆小菜、绑豇豆架，不焯的棕叶可以用来辫辫子，小女孩把它叫做“蛤蚤窝”。棕衣的用途就更广了。可以做蓑衣，扎扫把，安上竹子做的柄；还可以做床垫，做棕箱。那可是汉中特产，北方人稀奇得宝贝一样。若将棕衣抽成棕丝，搓成棕绳，比麻绳还结实耐用。棕丝还可以扎成刷子，用来清扫床铺。棕树的树干端直匀称，可以修房造屋做檩条。就是春天树顶长出状如小米的棕包，也是小孩自制竹枪里的天然子弹……

小时候，老屋的院坝边长着五棵小棕树。老师教我们唱儿歌“小松树，快长大”，灌进我耳朵里竟成了“小棕树，快长大”。也难怪，生在平川，没见过松树什么样，棕树却是司空见惯的。小棕树比我长得快，我还没成年，它们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五棵棕树成了我们家的摇钱树。冬天农闲时，父亲磨利了他的刨刃走向它们。伴随着“呲呲呲”的脆响，一层层棕衣剥了下来，露出棕树嫩白的肌肤。棕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父亲却抽出上等的棕丝去供销社卖钱，换来我们一家八口的日常零用。很多树的年轮只有伐倒后才可以见到，棕树的年轮，那一圈圈棕衣的茬口却清晰可见，不由人心生愧疚。棕树对人有恩，人却无以为报！后来搬家，父亲伐了那五棵棕树，用它们正直的树干做了新房的中梁，其中一棵做了猪圈的扶手，它们病害不侵，虫蚁不蛀，到现在仍堪大用，而父亲却早已做古。

有一年，老家来了几个西安人，要买汉中的棕树去单位上种，出价相当可观。一夜之间，村里的棕树几乎被掏光了。西安人装了冒冒三卡车树走了，第二年却再也没来。树贩子说，西安太冷，那些棕树全被冻死了。

西安人拿棕树当景观，汉中人却把它当成维持生计的家树，就像汉中人家养的猫鸡狗猪等牲畜一样，与主人朝夕相伴，如影随形。这些年，汉中人日子好过了，不再需要辛苦地剥棕衣、抽棕丝、扎扫把换钱花，棕树的身影日渐稀少。有一天，当汉中盆地再也找不到一棵棕树，汉中也就不成其为汉中了。

应该这样的：在汉中火车站、高客站等种好些棕树，外地人一下车，看见
满大街葱茏挺拔的棕树，定会由衷地赞叹——不愧是西北的小江南啊！
2014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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