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我把这篇《窗外》单独拎出来,修改了一下,作为支持贴。
1、 窗外
晨起,窗外有雨声。一阵一阵,短而急促。
这个夏天,一直下雨,很少见过在炎热的夏天有这么多的雨水,空气里潮湿得如同梅雨季节。窗台上那两盆红掌,倒是长势喜人,花色鲜艳。花苞片向外伸展,有如一只伸开的手掌。最可爱的是一条金黄色的肉穗竖在掌心,红掌别名叫火鹤花、花烛、安祖花。比较喜欢火鹤花这个叫法,让人想起展翅的红鹤。
站在窗前,看雨落下来,落在花瓣上,花瓣微微晃动,雨滴顺着叶片滑下去。红掌的叶片有腊质感,叶片经雨水洗涤,显得洁净生动。第一次认真安静地看着这两盆红掌,有说不出的欢喜。在此之前,从没有如此地注视过它的存在,这个下雨的清晨,沐着雨水的红掌,花朵独特,颜色猩红亮丽。原来,一些美好的事物一直在你的身边,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世上很多东西,有些人喜欢。有些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譬如这红掌,喜欢与否,就看各人的喜好。
通常看花时,会习惯性地用眼睛扫视一下对面的楼房。那是城中村的简易房,房子不高,最多也只有两层。楼上住人,楼下大部分是店面,卖一些特色小吃之类的食品。这些房子的墙面都刷成褚色,统一的店面,统一的门窗。家里客厅窗户正对着他们的窗户,隔着二三米远,一根竹竿就可以伸到对面的窗口。只要站在窗前,抬头低头间总会看到对面的窗子。也不是有意要看什么,只是习惯性地会看上一眼。大部分时间,对面窗子是关着,很少看到房间里有人在,偶尔会看到窗前挂出一些刚洗出来的衣服,大小不同,色彩不一,有些衣服还不断地往下滴着水。这个清晨,我惊讶地发现对面窗户竟然开着,窗帘分别拉向两边。外墙面上的凌宵花攀至窗台,大团大团的浓绿,轻烟般地从墙面上跃出来。正好奇着,对面房里的电灯忽地亮起来了,是那种长长的白帜灯,里边有一张铺着大花被单的床,挨着墙,床上堆满了东西。一个穿格子衣服的男子,在推一个很大的纸箱盒,看上去很沉的样子。男子高个,清瘦,微低着头,双手用力地移动着箱子。窗台下有一张桌子,边上,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是一个侧脸,但听得到她清脆的声音:“爸爸,我的小兔子呢?把我的小兔子放在床头吧”。然后是爸爸温和的声音:“好的,宝宝”。一位女子手上拎着很大的包,满眼温柔地注视着小女孩。应该是新搬来的一家人,这个落雨的清晨,听着窗外传来清脆的童声,心里竟有莫名的暖意。
除了对面的楼房,就是楼下的那条马路。这条马路没正式的名字,通常叫它店前路,顾名思义就是店前面的路,一直延伸到主街道里面。马路不宽也不窄,半新不旧的样子,很贴合人到中年的心境。路上时不时有车子飞快地驶过去,飞溅起来的水花和细雨纠缠在一起,落在地面的是一朵朵水花。有人撑着伞在路上走动,红色的伞面蓝色的伞面,像一朵朵移动的蘑菇。一个有点喝高了的人,歪歪扭扭的不知从哪个馆子里出来,摇晃着身体不断对着手机大声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那种肆意也只有喝了酒的人才会如此性情。理发店门口的那棵行道树下,那位包着蓝色头巾的老年妇女,依照站在她的小推车前,熟练地烙着大饼。她的左腿有些蜷曲,她的右脚却直直地立着,烙饼的香气在空气中荡漾。香樟是这条路的主树,树冠宽大,枝叶茂盛,一株株排列着看过去,一些人和物便在树下变细变矮,且慢慢地远去,消失。街边的树叶呈黄绿稠密的团状物,相互交缠着,遮蔽着,往虚空处生发开来。
雨天的马路,来往的人不多。一位穿着雨衣的环卫工人,没有因为雨天停止手中的工作,扫把在湿漉漉的马路上唰唰扫过。事实上我是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但从他弯着腰的动作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位上了年岁的老人。他应该是每天在这条路上打扫的环卫工人,瞧他拉环卫车的样子以及停车的位子,就知道他是非常熟悉这条路的。他一路朝前扫去,他的扫把在这条马路上成了一种独特的舞蹈。路过树荫处时,他突然停了手中的扫把,弯腰在树与树的缝隙间拣东西,起身的时候,他手中多了一个易拉罐和矿泉水的瓶子,顺手放进车把的一个篓里,又继续往前走去。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处,也不知他的家庭如何?但他会天天出现在这条马路上。
日复一日,日子流水似的,时间在光阴里缓慢而过。抬头看看天空,窗外的事物,一样样自己走出来,又一样样慢慢地收回去。没有人记着什么,一些事物被一天一天重复着,大地一片寂静,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十几年前,刚搬进来时,四周一片清寂,窗外全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和河塘,农田的边缘零零落落住着几户人家。晌午或者黄昏,会有炊烟在屋脊上空升起。那时站在窗前,看到的是一幅如诗的水墨画。曾经何时,这样的场景消失了,我无法准确地说出具体的时间,当更多楼房街道在窗外铺展开来时,曾经的蛙鸣声,只能变成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