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

　静夜思
　　武志强

　　习惯坐在静夜里，什么都不干，只为体验这静夜如水从身边流过。能说我是被这静夜养育的，被这夜的静谧养育，在周围夜深人静，人们都睡熟的时候。 　　这个时候，每个声音都让自己心惊，哪怕是开门的声音，起身站立的声音，地上掉落一张纸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清晰刺耳。而我屏息聆听的更多是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思想的声音，在周围的寂静里回荡。 　　我是这夜的一个不眠者，在世界的鼾息声中，打量自己，回顾自己，在清冷之中感觉自己。今夜的心境没有波澜，明镜似的窗棂上撒满点点星光，墙上钟表的秒针在清晰的走动，发出铮铮的声音，时间在指向远处，把我带向一个神秘的地方。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有些的发生是我无法把握的。黑暗中点燃一支烟，借着烟头的一点红光我似乎能看见自己的面孔，但我不能确定那张沉思的男人面孔就是我。它或许是另外一个人的，只是借着我手中烟头的红光呈现的。但那个人究竟是谁，我也说不清。 　　外面夜空的星光不懂室内的黑暗，静静流溢的黑暗充满室内空间，而我坐在这里，像是一座被黑暗之水包围的孤岛，与外面断绝了联系，不知道外界的信息。孤寂像是一块乌云压在我的心房上，烟头的红光提示给我的只是悄然的一堆灰烬。时间也在以秒针提醒我过去的就是灰烬，积尘为土，集腋成裘，渺小的一点看似微不足道，但是积攒多了就是很大的一块，那是足以湮没我的存在的。 　　我因此将在黑暗中化为虚无，化为隐身的黑暗，因为消失而再也看不见自己，看不见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寂静里有什么在漾出，因为太满了而再也承载不下，就只好溢出，那溢出的或许也就是黑暗就是寂静本身。这个时候我更是无法确定自己的存在，因为我看不见自己了，我消失在某些灰烬中了，留在手指头的那些灼热的灰烬提醒我，这里还有疼痛，疼痛会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一点不灭灵魂的存在。 　　灵魂是不灭的，生命也不死，正像我还没有死去，但是我还是能够感觉到肉身消融在黑暗中了，消融在这些没有边际的寂静中了。我将回头无岸，前方依旧一片黑夜茫茫，像是个深渊。

　　在烟头的红光渐渐消失之后，周围的夜色又黑暗了一层，我自己因此消融到更深层，直至看不见。只是内心的一双眼睛像是发现了我的隐身之处，它来看着我，关注着我，问我为什么还不入睡？它也不愿打扰我，不愿打扰我的思想。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担心我消失的更深。 　　我在这样的夜里，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的体验自己，把自己体验给这个世界看，我怀着惊奇看着自己，黑色在无声弥漫，像是裂开的云彩又悄然合上，把一个更大的区域淹没。我自己身在其中，也在被染黑，成为这黑暗中沉默的一种力量。 　　但是，说到力量，我又感觉自己的微不足道，外在的黑暗固然是强大的，而内心的抵抗又能坚持多久，这样的抗争到最后是否就有效果，我们所能判定人生最终结果的成功与失败是否就可靠可信。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另一个标准吗？ 　　但是，斗争是必须的，不斗争就意味着死寂，意味着你将失去一切，意味着你将什么都不是。为了成全自己，一定的黑暗也是必需的，一定的抗争也是必需的，只是这暗夜里的抗争是外人看不见的，因为太漆黑了，有时自己也能忽略掉自己，看不见自己。因为一直失败，持续的自己的抗争只会让自己沮丧。 　　这时在窗外，火车驶过的鸣笛声撕裂了夜，像是给了暗夜一个巨大的伤口，听着外面火车绝望的尖叫声，我自己却沉默下来，我是不想吼叫的，因为在这样沉沉的黑暗中，吼叫是无益的，只能徒劳的消耗自己的体力，耗尽自己内心仅存的一点力量。夜正深沉，堵压在内心的黑暗几乎就是无救的，窒息一般，喘不上气来。 　　但是驶过的火车提醒我，要勇于冲破当前的黑暗。黑暗在不断涌来，此时更需要唤起内心的力量，去冲破面前的黑暗。而在我的等待中，夜色会渐渐退却的，当黑夜一寸寸浸透我的渗透时，我就成为一个通体黑透的人，但此时，在远处，黎明的脚步正在向我走来。 　　所以在冥冥之中我一定要相信，写尽黑暗的人一定能写到光明。要这样信任自己，当黑夜之潮涌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是它的退却之时。到那时，孤独将凸现，你将矗立在失掉了黑暗的地方，张扬起自己精神的旗帜。黑夜并没有吞掉一切，至少你还有心念，只要一根火柴就能把它重新点燃，发出光芒。而像行驶中的火车一样，只有勇于冲破黑暗，才能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那照亮自己路途的就是一团心火，让内心的火焰燃烧起来，才能看到前进中的希望和光明。 　　孤身一人坐在黑夜里，心被黑暗压抑着，眼前似乎就没有一条道路，可供我行走。原来似有似无的路，此时也被黑夜吞掉了，宽宽的路变窄了，原先窄的路就变的没有了，消失了，看不见了。心中残存的一点心念还让我静静坐在黑夜里，时间的流逝在渐渐把我推向一个陌生的远处，时间之桨划动着流水，让你经历星移物换，沧海桑田一般的感受，顿时感觉自己老了，身体乏力了，生理和心理的节奏一下子都缓慢下来，这是你不得不接受的一个现实，这也是不以你的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黑夜不由你选择，你所能做的只是静守黑夜，任由夜色漫过全身，一寸寸渗透自己，直到自己通体变黑。要黑就黑到底，黑得彻底，才有出路，才见光明。晨光熹微不是无来由的，一切的胜利皆有前因后果。所以你并不是白白的坐在这样的黑夜里，心有所期待，黑夜也才变得温暖。 　　在那夜黑的轻慢柔抚中，我的肺叶也在打开，呼吸开始变得均匀通畅起来，黑夜之水渐渐漫上来，漫过了肩头，到了我的嘴唇，在一种没顶的黑暗中，我有了一种通体被淹没的感受，同时头顶一阵清凉，觉得自己顿时醒悟了什么。 　　那是觉悟，也是顿悟，我因此心窍大开，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通体水晶般明澈透亮。这是如墨的黑，也是清亮的黑，在悄然淹没我的同时，也给我带来警醒和体悟。让我明白自己正在什么样的黑夜里，会有什么样的光明等着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黑夜也是遵循了一份自然的道理，是透黑的时候，就有一丝熹微的光亮。 　　所以今夜里冥坐，内心里却睁大了一双眼睛，想有所发现，有所警觉，期待是一份煎熬，但是也会有所收获。黑暗正当时，心里因黑暗的浸润而丰富起来，不再贫乏。我两眼中的黑暗是怎样的呢？黑暗里有光，黑到尽头就是光。我还需要擦亮自己的眼睛，以便能够看到更多的黑暗和黑暗之光。更多的时候，既然黑暗无法逃避，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黑暗，而不是选择退缩、避让。 　　慢慢地我已经习惯了这样在黑夜里的抗争，心中的直觉告诉我，抗争无止尽。选择了开始，就不要惧怕以后。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抗争，更多的黑夜，只有这样，才能等来大地上的黎明。
我觉得，我已经深深喜欢上这样的黑夜，喜欢上这样的静夜冥坐，在任由我的思绪遐想中，存在变得开阔起来，不再是独处一隅，我已经感动于这样的黑暗。 　　火车驶过之后，黑夜就变得真的安静起来，有了一种深沉，而我思想的放逐已经使我与黑暗达成一种默契。我想我与黑夜已经一致。在我的周围不再是黑暗重重，而是静静宽阔的一条条道路，在无限伸展向远方，那是能够实现梦想的地方。明天，可期待的明天，一样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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