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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活着

2020-09-17叙事散文寂静安然
活 着
文/王春梅深秋,大地像一位疲倦已极的母亲。恹恹着,似要睡了。果园里,在大片大片稀疏、泛黄的叶子中间,仍旧星散着一个一个紫红的果子。这些,寂寞的、被遗忘在果树上,小灯笼似的苹果,多数是受过虫害、抑或是被鸟类啄食过的。类似这样的果子,每

活 着
文/王春梅 深秋,大地像一位疲倦已极的母亲。恹恹着,似要睡了。
果园里,在大片大片稀疏、泛黄的叶子中间,仍旧星散着一个一个紫红的果子。 这些,寂寞的、被遗忘在果树上,小灯笼似的苹果,多数是受过虫害、抑或是被鸟类啄食过的。类似这样的果子,每家都有。不仅树上,树下,灰头土脸的还一层呢! 世间,在所有行业里,农民是最辛苦的一行。尤其果农。经营一座果园,不仅需要相应的管理技术,同时还要付出大量艰辛的劳动。 最近几年,水果市场一直走低。果农们一年下来,优等果品出手后,剩下的小果基本无人问津。即便有幸出售,价格也是不堪一提。像这些病害果,就更不敢想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烂在地里抑或作为其他生灵过冬的吃食。 我的老家,地处辽北一个偏远的乡村。这里,土地干旱。世代以大田为生。仅仅最近几年,在政府的富民政策指导下,方一夜之间,有了这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胜景。遗憾的是,从我们的果树挂果开始,苹果价格就未曾景气过。今年,已经是连续第三个不被期待的秋天了。 你的烂果处理了吗?我们果园来一个收购烂果的……秋日的一个午后,朋友打来电话。好果都不好卖,烂果还有人收。能吗?(史无前例)将信将疑中,朋友再次来电:网袋(装烂果的)已经送过来了;今晚给你送网袋过去。三电接着说。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看来(消息)是真的。 在严重亏空的情况下,点滴的盈利也是一种补益。 阳光晴好。映照在泛黄的树叶上,金灿灿的。微风掠过,像无数张扬起的笑脸,鼓掌欢迎我们。 二姐、姐夫、老公我们四人各自拿上网袋,一人两行。依次排开,开始捡拾。 下果,已经小有一段时间了。掉在地上的果子,大多已经霉烂抑或虫虾啃食严重。好在收购者是用来酿酒,条件宽泛至只要能捡上手来,便都算作可以。 我的果园地处一片阳面坡地。尽管少水,树势依然不失筋骨。桠杈交叠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些生长在高处,无力摘取的果子,只能依靠手力,抓紧枝杆的上部,用力摇晃。待熟透的果子全部落地,再一网打尽。 劳作中,我们不时的提醒着对方。一行一行走起;一株一株查验;一枚一枚捡拾。整片林子,无一漏网。 辛苦的劳作,持续了整整一天。 夕阳西下,暗淡的天色里,风,像劳碌了一天的人们,急躁地摆着树叶,飒飒作响。 当痛并快乐着的我们深呼一口气,终于走出羁绊我们一天的果园时,忽见站在园外、高处的三五喜鹊,冲着一脸疲惫的我们喳喳叫起。那精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侧颈低首中,神情专注、严肃。好像在说:你们如此“赶尽杀绝”,可让我们如何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山里,森森然,升起一股寒意。循声望去,那高处的脆声带着一种深深的穿透力。煞是分明、凄切,扣人心弦。忽然间,我像听到了隐于内心的轻轻的叹息。 打小,常记得老人讲:喜鹊叫,喜事到。在一些画幅抑或剪纸中,经常见有喜鹊灵动的身影。彼时,轻盈的喜鹊留给我的记忆是愉快的吉祥之鸟。与人类是一种和谐的共生。 最近几年,喜鹊于我,忽然生出一种无端的恶感来。也不仅我,所有果农一提起来,皆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极端态度。 说来,似乎也不怪果农。某种程度是喜鹊的嘴巴伸得太长了——当费力经营的果树从春天开始坐果,就被大大小小、成群结队的喜鹊家族盯上了。如果仅仅只是吃点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它们一贯不按常理出牌。东咬一口,西啄一下。像是故意刁难人似的。比起让众多果农谈之色变的风害、雹害和虫害来,鸟害同样使人抓狂。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本就收入微薄的果农,再让这帮贪嘴的家伙一顿搅合,日子更是苦不堪言了。
以往,即便果子下树,仰赖这些病害果子,不受待见的喜鹊的日子依旧是优哉游哉的。它们再不用偷偷摸摸、顾左右而言他。而是大大方方的携儿带女、叽叽喳喳,来一段轻盈的舞蹈,再饱餐一顿后翩然离去。 惯例终被打破。 一个冰寒的季节,于喜鹊而言,不啻一场横扫的风暴,明晃晃的摆在面前。然而,这些一直让人纠结的果园伴侣,到底是益鸟还是害鸟?带着声声嘶喊的好奇,遂决定一切从实查来,也好验明正身。 喜鹊,属鸟类。鸦科。杂食性动物。益鸟。多以虫虾、腐肉、垃圾为食。偶尔也吃一些果子。 明晃晃的佐证像壁立的悬崖,让思想的野马立时僵住。转而,站在喜鹊的角度,开始了一种全新的思考: 不知从何时起,人类的防范意思越来越强。看着“山还是那座山,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经营模式却全然发生了变化——春天,从种子下地,农药便如影随形的开始跟进。当一株株顽强的禾苗挣扎着,趔趔趄趄的刚钻出地面,尚未看清这个喧扰的世界,一场带着强烈刺激气味的药雨又劈头盖脸的洒了下来。双重保护下,原本也算壮实的苗株开始变得萎黄,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再扫一眼周遭,蜣螂大哥?萤火虫姐姐?蒲公英邻居?从昆虫而野蔬,潜伏的也好、外在的也罢,均没有了终迹。 茫茫碧野,不长水草不长梦。 这种宁可枉杀一千,也绝不让一人漏网的直接结果便是昆虫的种类与数量越来越少。有的甚至已经濒临灭绝。表面上看,失去的仅仅是区区的若干种类与数量的昆虫个体。实则断掉的却是鸟类大部分赖以生存的口粮。 恒久平衡的生态,就这样在长期、人为的精心塑造之下,悄然发生着改变。 自鸣高尚的人类,从来的想法就是一切为我所用。遗憾的是:万能的大自然无时不在向我们强调:生命后台的运作是始终存在的。在生存矛盾的掩映下,双方最终都亮出了刀锋。在刀尖上,碰出了火花。 投毒、布网、拉驱光带等等。诸多酷刑并未使一种生灵走向衰亡。相反,一群一群、忽东忽西、忽左忽右,改变了饮食结构的喜鹊愤怒的呐喊着,像是黑色的箭矢,呼啸而过。咬一口(苹果)便溜。然后,栖在高处,开会似的畅谈着。欢喜过后再重新杀将回来。来来去去,每一次恶意的出击都是不同的对象。疯狂、狠命的程度一如绝情的人类频出的狠招。无所匹敌。 喜鹊不会说话。却能读懂人类的举义。设若善言,怕是早来与人类讲和。你以为我们就真的爱吃果子?比起背着骂名,提心吊胆偷吃的几枚果子,我们何尝不想回到鸟类本来的世界? 但凡生命,都应得到理解与尊重。更何况是人类的朋友?沉思中,忽然隐隐的生出一种恶痛:区区烂果不拾也罢。然,救得了个体,又如何度得脱众生? 夜里,风,又大了起来。打在窗子上,呼呼作响。天,马上就要冷了。严冬就要来了。瑟瑟的喜鹊将如何安抚辘辘饥肠?辗转反侧中,终于睡熟的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秋天。枝头,水灵灵的果子,艳艳的,带着几分成熟的清宁与淡定,更是惹人眼目了。来去之间,悠然、随性的喜鹊个个胖乎乎的。并且高兴地告诉我:它们,终于又有虫虾可食了。活着,已不再是一种负累。
2017、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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