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山水还依旧

“西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化作一团火焰，啊……啊……”因了这一段凄美的爱情传奇的催化，我对西湖的向往一如火焰的舔舐和加温，愈来愈灼热而心情急切。不曾想，这个期盼在心间盘踞了20多年，才有了可以圆梦的一次机缘。


那个酷热的炎炎夏日，有幸跟随华东之旅的脚步，带着一脸酷热的汗水，带着一份圆梦的渴望，带着一路风尘匆匆前往，悄然抵临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江南”杭州。那日，是天上流火的7月28日，下午3时许，先造访了由于诞生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而在世人心扉上烙下深痕的“万松书院”，在追寻她俩当年同窗苦读的印记时，再一次对她俩的错失情缘的爱情悲剧而惋惜不已。


随后，一行人赶又绕过西湖，前往龙井村品尝地道的龙井茶。尽管那茶汇色、香、味、形四绝，又集名山、名寺、名湖、名泉和名茶的“五名”，甚至“狮、龙、云、虎、梅”等五个品类齐备，用虎跑泉的水泡，依照传统手法，茶汤色纯，清香溢口，沁人心脾，被誉为“西湖双绝”。但我的心思并未从“龙井”中品出其中的绝佳之味？因为，心中所牵挂着只为那诱人的“西湖"。


遗憾的是，傍晚来到集自然山水、园林建筑、民俗风情、社会人文、文化艺术等美于一体的宋城途中，再一次和西湖擦肩而过了。尽管大型歌舞《宋城千古情》，以杭州的历史典故、神话传说为基点，运用现代科技手段，营造出如梦似幻的舞台意境，并在第三组章《美丽的西子，美丽的传说》中，以歌舞等多种艺术有机融合，采用先进的灯光、音响、舞美、服装等表现手段，对西湖的有关传说进行了独特演绎，尤其还融入了白娘子和许仙、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爱情故事，剪接式地展示杭州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可是，我的心中依然空落落的，因为目睹西湖的夙愿还是未曾满足。


好在，次日上午的第一个旅游景点，就是梦里千百回想象过，也无数次寻索过的西湖。尽管期盼越来越强烈，还是有一丝就要圆梦的欣喜和激越。当次日的晨光初现时，我们的脚步终于接近了梦寐以求的西湖。记得八年前，为了安慰自个对西湖日思夜盼的心情，专门从书店买了本旅游方面的书——《东南形胜第一州——杭州》，跟随文字的介绍“梦游”了一番杭州，对“泉”、“石”、寺庙古迹等进行了详细了解，尤其对西湖有关的内容有过太多的逗留和猜想。我读了不止一次，每阅读一遍，对西湖的向往就增加一份。完全可以说，寻访西湖成了暗藏心中多年，又难以找到良药医治的痼疾。也算上苍对我眷顾，有机会在杭州城西进入西湖领地，近距离目睹她娇美而顾盼生辉的容颜，怎能不让人心生难以抑制的喜悦呢？


虽然导游小丁介绍的“西湖十景”全面而详尽，可是谁又能对她的喋喋不休认真聆听呢？哪怕与西湖有关的峰、泉、寺、山、园、洞、墓、溪等皆美不胜收，可是谁又能对此滋生前去探访的热望呢？因为，透过客车的窗玻璃，真正的西湖已经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古典美女一样，把她“西子湖”的风韵越来越多的呈现在“目光里藏着火焰的闯入者”眼前。每一个游客，都心揣着“猎艳”的梦想，想把多年来对“西子”的热望和不曾得到的缺失悉数补偿。于是，他们是一种怎样的心态，暗藏着怎样的心思，是可以大胆测度和设想的。


我们沿着垂柳婆娑的苏堤一路追寻。先和伟大的“三苏之一”的苏轼雕像合影，然后沿着逶迤而绵长的苏堤垂柳的指引，在西湖的外围一次次远观西湖。这次，还是乘坐画舫畅游于西湖的怀抱。当游船绕湖而行，拂水的柳丝随风摇曳，搅动每个人的心湖之水，让人不觉又默念了几遍“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名句，也实地感受着诗人比喻的奇妙和恰切，更为诗人那双发现诗意的慧眼而钦佩和仰慕。听说，西湖之畔有苏小小之墓。钱塘名妓苏小小的故事，曾经让人生出哀婉与叹息，可是谁又能比过白居易的“若解多情苏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和“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的古典忧郁与喟叹呢。那“慕才亭”上“湖山此地曾埋玉，风月其人可铸金”的对联，赞颂的就是这个风华绝伦的短命女子。难道说，诗人对柔弱的女子更多了一份同情与惦记吗？湖心小岛上在古诗中鲜活至今的“楼外楼”可以忽略，湖心亭周边能诞生三十三轮月亮的“三潭印月”可以绕开不记，晨雾遮掩下的西湖东边市区的高楼大厦可以不投注太多的目光，但让一段美好的奇缘从此阻隔的“雷峰塔”却还是要眺望的。当然，不是关注它的巍峨和雄奇，也不是关心在鲁迅先生的诅咒下是否轰然倒塌，我更多惦记的是它曾经对白素贞的决绝和残酷。


可是，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的开端，却是并没有丝毫奇特的断桥。不必去追究，是先有断桥，还是先有白素贞的“回眸一笑”。总之是，在许仙十世轮回之后，遭遇了那段奇幻的“人妖之恋”。按理说，“小白蛇”是为了报答千年前的救命之恩，她俩的爱情应该是美好的令世人向往的，可是事实上在西湖断桥那次偶然又必然的邂逅之后，就开始了咀嚼爱情“苦果”的历程。虽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虽然是“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可是所遭遇的酸楚的人生境遇，却是世间芸芸众生难以承受的。美好的爱情刚有了美好的开端，就有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和尚法海出来阻拦。先是暗处放冷箭，嫁祸于“白娘子”，缔造是非祸端，在无法得逞之后，教唆许仙以雄黄酒逼迫白娘子显出蛇身，直接导致了水漫金山寺的灾祸，而他幸灾乐祸，为关押白娘子于雷峰塔下找到了堂皇的理由。好一个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且表面慈眉善目、道貌岸然的佛家弟子，在利欲熏心之下也是煞费苦心、机关算尽，要报私仇还找到了最堂皇的罪证。这一招真是狠毒到家，直接引发了“白许”的爱情悲剧。试想，当白娘子倍受爱情的煎熬，却又无法得到许仙的理解时，内心的苦悲只能以泪水来洗濯，以时间来擦拭眼角的浊泪，以思念缝合血迹斑驳的伤口。当她的忧伤找不到戛然而止的途径，找不到心灵的皈依之时，只有用自己的忍受和执著书写“西湖的水，我的泪”的悲情剧。情感的苦难，一波波汹涌而来，似排山倒海之巨浪不可阻挡。难怪乎，后来人都感叹“断桥未断，肝肠寸断”啊！


令人稍感欣慰的是，还有心怀悲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出面主持公道，为善良，为正义，为爱情解围，为亲情救困。尽管在一切悲剧产生之后，是一个迟来的关怀，但总比一以贯之的悲剧的结局要好上许多。把一个冤屈太深的悲剧扭转情节发展的方向，在结尾的关键时刻来一个皆大欢喜的“大团员”，对白蛇、许仙来说也不失为不幸中的万幸。但是，正因为他们爱情的悲壮，人们铭记的更多的是“西湖之水”是泪水积攒而成的，或者说西湖的水的溶渗着泪水的咸涩，是爱情凄美和惨败时肝肠寸断的疼痛之味。可是，如今的西湖之水，在晨阳下依然轻波荡漾、泛动涟漪，依然被苏堤、白堤呵护着，依然被万千细瘦的柳丝轻拂着，依然被雷峰塔的倒影重压着……


当我们匆匆而来，是为了对西湖投去钟情的一瞥；当我们匆匆凝目，是为了把西湖的姿容摄入心魄；当我们匆匆离去，是为了把西湖的身影摄入脑海……一切皆在匆匆之间，就完成了对西湖的一份依恋。愿已了，缘已满，情已深，一切都在一瞬之间。难道说，仍然是“西湖山水还依旧”，只是换了人间？尽管在断桥牵手的爱情，在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后更加坚如磐石、不可分离，也是更令世人钦羡和仰慕的，可是现今的爱侣是否情愿牵手走过那普通的“断桥”呢？虽然乐意领受那份爱的美好，可是谁也不愿意经受“白许”那样的爱的煎熬。走过断桥，是为了爱的海誓山盟更能在现实生活中一一兑现……让爱永葆最初的亮色，让爱经受永恒的美好，让爱的经历、内涵和实质不论何时都能像“西湖山水还依旧”那样永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