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北溪南岸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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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北溪南岸
大桥下有个庙,具体叫什么名称我忘记了,只是个翻新的小庙,俗套的雕龙画凤,连环壁画,捐献榜单,照样仍有一个收钱的香火柜。我还记得那里大部分人姓陈(可能记错了),和我同姓。奇怪的是,我现在在异地看到同姓氏,并没有觉得亲热起来,只是觉得这个姓氏实在太大了,到处都是。
庙虽小,位置却极好,可以极目江面。庭前是一片阶梯,宛若大型广场。男女老少汇集,在此处下水游泳,江面一片欢腾的景象。我又想起了那条闲置的皮划艇,某天要是带来这里荡舟,该是多么自由自在,特别是躺在上面看天空的云朵,周围就会安静许多。
庙后一片郁郁葱葱,有一条小径,我便从那里开始徒步了。这里和北岸不同,北岸是乡村振兴的福利点,道路建成了红色的平整跑道。这里只是一条土路,车痕混杂,杂草丛生,一路上都是巨大的蜗牛壳,还有忙着搬运腐肉屑的蚂蚁。
我的鞋基本磨平了底,踩在沙土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一只灰红的鹧鸪,在岸下的菜畦里窜动,如果我没看过的话。这家伙在我们老家极为有名,老话说“海底鲍鱼,山中鹧鸪”(可能有误),意思是这东西大补,那时候物质匮乏,补品尤为珍贵。但是,野味的营养,真的只是贫穷和陋习所营造出来的,以形补形,以讹传讹。一只青蛙胆敢大声发出求爱之声,若在从前,可能又会被逮沦为盘中餐了。
偶遇一群看园狗,有两只狂吠着追了上来,个头小巧,其声如豹。我急忙往前跑开。好男不同小狗斗。返回的路上,我提前找了一根长长的木叉,要吓唬一下这些狗。但是没想到,它们仍旧疯狂地冲了过来,我见势不妙,急忙扔掉木叉,落荒而逃。
这一带有蛇,路上有不少蛇皮,死蛇。巨型的蝗虫拦路震翅,声音极大。但是我仍旧没有搞懂,那一声巨响,到底是蝗虫的大腿弹跳发出的,还是翅膀发出的,有点像深夜里猛地撕裂一张纸。一排盛开的紫薇花吸引了无数的飞虫,粉色的花屑落了一地。美丽异木棉成了一个个宠儿,被栽在圆柱形的花盆里,整装待发,它们树干上的刺,还是小小的。
走着走着,几乎就没路,有一条铁路经过这里,我爬上去看了看。有一个黑瘦的老农坐在轨道边抽烟,铁轨磨得发光发亮,但没看到火车经过,不远处又有一个人沿着铁轨漫不经心的走着,走过江面,一直向北,离开这个安静的南岸,去了对面的村庄。
说明:原文《何田田周末早上的阅读》由河版提出体裁是小说不适宜散文版面。经由与作者沟通,现将原文置换掉。原文的写作手法语言表述都是极好的,我放在文后留存给大家欣赏。散文百家版主:简枫2021年9月17日。
何田田周末早上的阅读
何田田醒来的时候,阳光刚好落在衣柜的浮雕上,三片简单重复的雕花。如果她想早起,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把窗帘打开一个口子,一旦阳光进来足够多了,她就会醒来。如果想要睡得晚一些,她就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的,第二天必定会睡到接近中午。大部分的周末,她都把窗帘拉得死死。今天之所以早起,是因为昨晚下了极大的决心,她早上要去书店看一本书。阳光不仅仅叫醒她,还让落地窗边的太阳花微微打开了几个小花苞,带着玻璃滤镜的印记,有粉红,也有黄色的,蔚为可爱。早起是多么美好,她想,觉得以往有无数可爱的日子在睡梦中流逝,多么可惜。这个念头又使她一下子想起了可怜的吉莉·斯提纳医生独自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等待外甥的情景,只不过她的时间是在晚上。这又有什么关系,时间只不过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虚假概念,无论晚上还是早上,一切不过是物质和意识运动的呈现罢了。这种奇怪的念想却不知从最近哪本书里看到的。
她挑了一辆带有儿童座椅的“小绿”(一种共享单车),左摇右晃地骑到书店。这一带本地小吃聚集,无论是锅边糊还是枸杞生烫,都需要慢条斯理地吃。九点,书店刚开门,除了一楼的营业员阿姨,一个人也没有。人们这时候不是在吃早餐,就是在睡觉吧。何田田径直来到二楼,她抽出了那本短篇小说集,名叫《乡村生活图景》,作者阿摩司·奥兹是一个有些好看的犹太人老头子。这本书最初吸引她的是,找到了天真烂漫的年纪读安妮宝贝的感觉,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温暖。但是随着阅读的深入,她慢慢发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就像秋天墙角的影子,竟然越发的凌厉,甚至还透露着一些冷意。这些东西,不是她这个年纪能够理解的,或者说,她不太理解作者写作的背景。
如果再晚一些,二楼的阳台就会很热。此刻她可以在这边看一会儿书,等到温度攀升,她就移至室内,这样一来,刚好可以让兴奋的脖颈休息一下,再次调整坐姿,提高阅读效率。一盆蓝雪花开放得如同火焰一样,阳光愈炽烈,它们就燃烧得愈旺。一只蓝色的小蜜蜂费力地挥舞着嗡嗡作响的翅膀。真是奇怪,这里距离闹市如此之近,但是一点也无喧嚣之声。仿佛是这只忙碌的小东西以一己之力抵挡住了!它那么柔弱。她耳鸣了,阅读的时候,陷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夹缝。那个可怜的吉莉·斯提纳医生,和她一样,都是“思维犹豫症”患者,这是她自己以为存在的病,斯提纳想打电话给姐姐,问外甥是否坐车过来,但是一转念又不想多一个人担忧,情愿自己疑神疑鬼、焦急热切地等待着。以色列夜晚的冷空气从书里溢出。那里很是冷清,倒有一个大屁股的米尔金司机,憨憨的有些热情,剩下的只有医生神经质的游离思维飞舞在村庄、墓地和柏树的树梢上,她和外甥的感情真是奇怪极了。这在田田的世界里未曾出现过,关于隔代亲戚之间的感情,似乎永远是对于成家立业的询问,即便是母亲,也无法深入她的情感世界。如此复杂纠葛细腻的链接,简直是神秘的深渊,这和渐渐炙热的阳光一样,让她感到有点晕眩。
在摆放书法帖子的桌上,有一套精致的瓷器,有一个小巧封闭的茶壶,田田把它拿起来,壶口竟然流出了清水,落在桌布上形成了水珠。她连忙抽了一张纸把水吸干。
“特里宜兰开始下雨。雨整整下了一夜。”看完《亲属》,田田已经陷入湿漉漉的情绪里面,这个女医生,真是一个愁肠百结的女子,又充满了绵密的魅力,简直是老年版的西洋黛玉。真实生活中是否真有这样的人物,是我们没有遇见?还是人们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从来没有真正对外推心置腹?
这种情绪的余味还没散去,她已开始看《歌》,有七个章节,大概一万一千字。迎面扑来的又是冬日的冷空气,仿佛可以让人打个寒颤。夜晚,一群人相约在达莉娅和亚伯拉罕之家歌唱,伯来文老歌和俄文歌曲拥有忧郁伤感的旋律。屋外有薄雾、月光与胡狼的叫声,乡村本身是贴近自然的,田田的童年回忆也是如此,只不过在作家的笔下,自然和情感融合在一起,而不是分开的,这需要敏锐敏感的心灵嗅觉。在温暖的屋里合唱,是一件令人沉醉的事情,田田想,她从来没在别人家里合唱过,只是在一些公共场合,这里面的感觉是否有所差异?如果在乡村她自己的家里合唱,大家会唱什么,小孩子比较害羞,估计只会痴笑,田田爸爸倒是喜欢唱一些红歌,而妈妈喜欢唱芗剧,那也是一番欢乐的场面。但是这不太可能,在乡下大家都是簇拥着到小剧场听演员唱戏,不管天有多冷。人们喜欢交流,喜欢共享一些情感,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对于有些事情,有人唯恐避之不及,有人则永远藏在心底。达莉娅和亚伯拉罕的儿子有些孤僻,某天躲在父母的床下开枪自杀了,直到第二天才找到尸体,关于自杀的原因众说纷纭。达莉娅以忙碌,而亚伯拉罕以遁世面对问题,两人从此分开在各自房间睡觉。在这次集会中,达莉娅积极自动,她本身性格也是说个话停不下来的那种,而亚伯拉罕则不参与歌唱,只做后勤。歌唱的魔力在于,人们把平时不容易表达出来的情感,用歌唱尽情抒发,且带动听者共鸣。
人们唱了几巡,就像喝酒一样。中间吃了点心,聊聊政治,八卦新闻。然后又唱了一些痛苦悲伤的歌。歌词是一个以色列诗人纳坦·约纳坦荡写的,他总写自己死于战争的孩子。然后,在歌声中,在某种氛围的沉浸里,小说中的“我”不自觉地走到楼上去寻找一些东西,他终于走进孩子死去的房间里,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寒冷、痛苦和黑暗扑面而来”。“我”独自蜷曲在床脚,借着手电筒搜寻床下黑暗的空间。
《歌》里有一种蔓延式的情感入侵。田田读完,感到心里有些疼痛。特别是那些关于夜色的描写,随着故事的发展,进入风雨临近的情境,直至狂风与冰雹俱下。尔后,风停雨住,连歌声也陡然停止,然后故事就结束了。视线离开书本,书店里风平浪静,楼下有几个客人在走动,悠扬的轻音乐飘然而至。
为什么要在周末早上到书店阅读?这是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或许只是一个念头罢了,并没有那么任何功利心。只是想阅读罢了,但是偏偏是读了这么一本让人心痛的书。她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周末早上,感受了不同时空里的风雨,故事,这是否对以后的生活轨迹产生一些影响。
田田买了一束干花,搁在儿童座椅上,恍恍惚惚地骑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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