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散之城

　　离散之城
　　“十五路公交到BRT联通换乘中心”滚动着的红色字体在黑色的电子屏幕上闪烁着夺目的色彩。这辆绿色的公交车从你身边驰过，它在你的前面占据了道路和视野，渐渐远了。刚才看见它的时候是在转过弯的北马路的桥墩那里，每天早晨十五路公交都从那里发车，你上班的时候都经过那里。
　　不过在三角花园的十字路口你赶上了十五路公交，一辆电动摩托车紧贴着人行横道，霸占了它的前方。绿灯刚刚闪起，你的单车就和那些电动车，摩托车混合在一起率先越过了车流。在前方的另一个路口，十五路公交终于要赶上来和你并驾齐驱了，在它刚要越过你的车影时，你一打车把，单车就拐到另一条路上了，十五路公交带着一阵尾气，和你的车尾渐渐远去。
　　今天早晨，你没有遇到十五路公交车。
　　因为你休息，没有去上班。那个时间你在城里，熙熙攘攘的人流里裹挟着各种声音，你混在其中，听凭那些影子和声音左右晃动，那些影子都是你熟悉的，那些声音嘈杂着却是你那般熟悉的，感觉那么亲切。你怀抱着一个孩子在晃动着哄他，你身边有一个少年依偎着你，你看到远处有年少的女子独自在那里忙碌着她的事情，她抬头的瞬间你认出她是你早年认的女儿。她的姐姐未满周岁就早夭了，孩子的姥姥见过你后，认定你是一个父母双全家庭完美子女安好的有福气的女人，迷信的姥姥相信你是一个可以拴住孩子并给孩子带来福气的女人，所以她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是你的孩子了。
　　什么时候她长大了呢？
　　疑惑中，你接了一个电话，说着话忽然就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于是你在阳光中迷离地醒来，窗外一片明媚，久违的蓝天就在陈旧的百叶窗的缝隙里干净地走进你的视线。你想想那个梦，那些梦里的人就依稀走远了。你不甘心，闭上眼睛，他们又回来了，只是不再是梦里的样子了，他们和那个城的样子连在一起了。
　　梦里的他们和梦里的你一起走散了。
　　铃声再度响起的时候，你楞了半天才确定是自己的手机在响。电话在枕边的不远处使劲地叫着你。这个手机很久没有发出声音了，你自己都不记得还有它的存在了。电话的归属地显示号码来自远方，那个远方是你刚才梦里的城。
　　你把手机放在老地方，等待它静止。
　　今天，注定有一些事要发生。
　　晚些时候，暮色里，你骑着单车，飞速地在路上。三角花园的十字路口，红灯闪起的时候，你越过了横线，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小车擦着你的车错过，没有交警看见你，因为他们下班了。“十五路公交到BRT联通换乘中心”的红色字体在前面闪烁着滚动的字幕。在公交车出租车小轿车裹挟的车流里，你蛇一般穿行着越过十五路公交车。
　　风撩乱了头发，有难闻的气味时而掠过。你有些讨厌这城，就像此刻的夜幕里，你走过这条主街一直到北马路的桥墩那里，然后一直到铁路，一直到你的住处，居然一直没有路灯。你需要在车影里寻找闪过的光，辨别前方或者左右，有时月光帮着你看清掠过的人影车影。更多的时候你要小心地在路上，尽可能地记住那些低洼的地面或是埋着各种通讯电缆设备的井盖。今天你就在暗色里，把车子骑到了一处沙土堆上，你想骂人，于是你看着夜空，对着空气骂了一句。
　　家里的楼下有一群人在那里，他们都是男子，他们在等你。恍惚的不适应和短暂的疑惑过去之后，你记起这些人中有一些是你的家人。是的，他们是你现在的家人。他们从另一个省份赶来，为了你们共同拥有的一个人。那一个人受伤了。没有寒暄和客气，你和他们簇拥着那一个人上楼，然后就是你一个人飞奔着上楼了，你要赶在他们之前把房门打开。
　　齐刷刷地男子忽然挤满了平日里空旷的房间，烟味酒气开始弥漫，你在房间里穿梭。那一个人是焦点，话题都是围绕着他。那些话题里没有你的影子。你是那个事件之外的存在。
　　夜寂静，再度醒来是另一天的黎明，房间里的灯柔和地铺洒着光亮。远处传来火车轰隆隆的沉闷声音，想必这是一个装满了货物的车吧。有人在梦里说着疼，你叹口气，去抚摸那个痛处。
　　枕畔的手机滑过你的手，你看到一条短信。
　　人说心灵感应是个传奇，那个与你有感应的人会把正在发生的事变成一种信息传递给你。你在梦里看见的孩子在你做梦的时候给你发了一条短信，那个久违的手机里这样显示：老妈，今天孟伯伯的儿子结婚，我们在吃喜，他们都在讲你，我好希望和你一起喝喜酒哦。老孟的儿子，是那个你看着长大，看着去当兵的孩子，他结婚了。新娘子是谁？是那个从远方带回来的女孩吗？你在梦里看见他们的时候，那些人们都在一起，他们也正在说起你。
　　如果、也许、我今天会是在那里喝喜酒。
　　沉沉的跌回梦里。他们告诉你这是一座山城，你拿着在这山城里买的一条裙子，到一个店里希望要一个袋子装裙子。在店里遇到一个故人，她抱着她很小的孩子，你想起她比你大几岁。她怎么还那么年轻？她居然又要了孩子。
　　你提着袋子出来，等在门外抽烟的爱人不见了。你继续走，慌张地寻找，山城的路为什么弯弯曲曲，高低错落不平，你发现自己在一个怪异的建筑群里转悠，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这里，你迷路了。一个好心的姑娘告诉你她可以带你走到宽阔的路上，然后你就可以去你想要到达的地方。你跟随她继续在山城山路上行走，你发现她根本不想带你走出怪圈时，你就要被一个缓缓关上的铁门锁在里面了。你奔跑着逃离。
　　------你非常想十五路公交车。
　　你想打电话，马上想起爱人的手机落在床上了。你的手机却滚烫的要爆炸，你把手机扔出去，你的手机在落地的瞬间发出收到短信的提示音。
　　谁的短信？
　　 [ 本帖最后由 二哥哥 于 2013-12-17 13:2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