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女孩

　　那年，唐山笔会，我有幸参加，分在小说组。曾任长江文艺杂志主编的老作家田涛是这次笔会的负责人，这次笔会，主要是为几家杂志社组稿，会期十天。与会作者要带一到两篇原创作品。第一次通稿中，我的小说《风雨飘摇》就被省刊选中。为此，余下几天我无事可做，要清闲几天了，正暗自高兴，田老却把我调进了笔会审稿组，要我帮着看稿审稿修改稿子，我又成了忙人，我偷着叫苦。这次笔会小说组唯一的女作者何丽来自冀东山区。圆脸短发大眼睛，穿戴不入时，显得很土气，满脸稚气，据说很有才气，小说写得不错，可是她带来的小说《山猫》却被无情地毙掉。当时她伤心地嘤嘤而泣，后来就止住了哭声。私下，她怯怯地求我帮他修改《山猫》，我答应了，都是年轻人嘛。

　还来不及修改《山猫》，市委宣传部就来了人，要求笔会派人去渤海边渔村采访警察抢救暴风雨中海上遇难渔民的英雄事迹，田老就让我同何丽一起去采访，到海边采访？我这个还没看过大海的人当然喜出望外，何况还有山女何丽陪着，我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高兴。何丽也是高兴地欢蹦乱跳。

　　当天我们找到县委宣传部联系后，部里老李随我们同往渔村，不巧，被采访人都在海上，我们三人便坐村里的手扶拖拉机直奔海边。乡间土路高低不平，一路颠簸，身子骨都险些被摇晃得零碎了。

　　我这个城市长大的的人终于看到了大海，一望无边辽阔浩茫的海洋，汹涌澎湃的海天一色啊，我的心好像也跟着变蓝了。这时何丽也惊异地拍着手欢呼，好大的大海呀！

　　这时的海边依然热闹，一派繁忙景象。渔船陆续靠岸，有的卸鱼，有的卸虾，有的卸蟹，满载而归的鱼船，喜气洋洋的渔民，天成的一幅渔业丰收画面。

　　采访很顺利，被救渔民讲起当时情况，生动逼真形象，惊涛骇浪，狂风暴雨，生死搏斗，那场面惊心动魄，那时刻震撼人心，被救渔民讲起施救警察，声情并茂，警察那奋不顾身舍生忘死抢救遇难渔民的精神，感人肺腑，讲的人声泪俱下，我们听得随之动容。这是一幅警民携手战风斗浪的英雄画卷，他们谱写了一曲警民鱼水情深的赞歌。

　　在海滩上，我们跟渔民吃了一顿原始海鲜大餐，海边上架着一口十六印大铁锅，锅里混放着鱼虾海蟹海螺等水产品，锅下燃烧着木材的熊熊烈火，锅里的水到了沸点，咕嘟咕嘟地翻花冒泡，水面上漂着一层厚厚的黄色的鱼油，海边上飘荡着诱人的鱼香味。

　　吃的时候方法很原始，人们围着大铁锅，用铁筷子夹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有的吃虾有的吃蟹，有的吃海螺有的吃鱼……吃鱼的很有趣，鱼是不去鳞也不破肚原封放进锅里煮，渔民们说这样吃，香，有营养，原汁原味。他们吃的时候，从鱼的头部把鱼皮扒下来，鱼鳞随着鱼皮一起下来了，扣开鱼膛把内脏取出来，他们就香甜地吃起来。

　　这些海鲜放在一起炖，鱼是虾味儿，虾是鱼味儿，蟹是螺味儿，螺是蟹味儿，味儿杂陈，吃法独特，这场面让我开眼又解馋啊！

　　吃过这餐鱼宴后，老李提议到海上一游如何？我和何丽都没看过海更没坐过船，听了，极为高兴，何丽喜欢得合不拢嘴。

　　蓝色的天空蓝色的大海，老李陪着我们登上机帆船，小船儿晃了几晃就冲进了大海，浩瀚大海飘荡着这一叶小舟，这时候我才懂得什么是沧海一粟的含义。转瞬间，船好像掉进了大海的深渊，海浪突然大起来，船随着浪峰起伏，一会儿跃上浪尖，一会儿跌入谷底，真是惊心动魄啊，开始时只是惊魂，觉得天旋地转，也感到一阵昏眩，一股畏惧感袭上心头，后来就恶心，肠胃翻腾，想呕吐，我极力控制着，何丽大概怕被甩出船外掉进大海，下意识地抓紧了我。，我一手抓紧船舷一手抱紧何丽，他瘫软在我怀里，突然，她一阵呕吐，污物涌泉似的喷了我一身溅了我满脸。老李见状，就命令船主返航。船靠岸后，丽何瘫软如泥，面色苍白，站不起来了，我强打精神把何丽抱下船头淌着没膝海水上了岸。

　　老李说：“开始时我也晕船，坐几回就习惯了。”

　　何丽在沙滩上躺了一会儿就舒缓过来了，平静了，也不反胃了，我搀扶着她站起来了，她擦着泪水或者是海水，说：“我的妈，吓死我了！吃了那么多海鲜全吐出去了，多可惜呀！”

　　她的这番话引得在场人一阵哄笑。

　　风平浪静坐船都这种感觉，困在海洋里暴风雨中的渔民多么危险啊，抢救渔民的警察要冒着多大的生命危险啊？这次经历让我们意识到了写好这篇报告文学的重要性。

　　我们最后又去了海岸派出所，说明来意后，警察们却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一句话，虽简单，但却表达了他们热爱渔民的情怀。

　　天黑了，依然是手扶拖拉机送我们回县城。老李安排我们在政府招待所住下。

　　何丽问我，写稿任务谁来完成？我试着问她，你写吧？她爽快地说，我写就我写，不过你要把关呀！

　　我是乐得清闲的人，顿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向我征求意见。怎么写？我毫无保留地讲了我的写作思路，希望能抛砖引玉。她听罢很自信地说，我知道怎么写了。乏了，早点歇着吧。

　　我们各回各的屋。我洗漱后就躺床上了，就像散了骨头架子一样，浑身酸疼。一时难以入睡，便回想着采访经历，让我奇怪的是，何丽的呕吐物喷溅我满脸一身的时候，我竟一点恶心的感觉都没有？尤其是我这个大小伙子抱着年轻女孩时，怎么一点肌肤之亲的感觉都没有哇？是麻木吗？显然不是！我正人君子吗？更显然不是！为什么没有一点邪念产生？何丽会不会怪我？是呀是呀，为什么抱着人家呀？成何体统？反复扪心自问，后来总算开了窍，当时哪容想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保护好何丽吗？仅此而已呀。心里一坦然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一阵敲门声把我惊醒，何丽手里拿着几张稿纸站在门外，眼睛红红的，样子很疲惫，她说，稿子我写完了，你看看，把把关。

　　我愣怔了一下，她通宵赶写稿子？不要命了？这什么精神呀？心里一热，很感动。

　　这是一篇五千字的报告文学，题目是《海难中生还的渔民们》，可歌可泣的事迹，感人至深。文章很感人。

　　这次笔会，何丽收获很大，修改后的《山猫》被一家市刊选用，《海难中生还的渔民们》发在省报头条。

　　笔会结束了，文友们兴致勃勃地各奔东西了，我和何丽最后也恋恋不舍地告别，我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也好像有话要说，最后也没有说……

　　这之后，我们至今再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联系过，只意外听说她当年上了大学，除此，一无所知。

　　因为采访，我由衷思念她；因为才气，我真情倾慕她。

　　何丽，这个走出山村的女孩，我在远方虔诚地祝福她！

　　山村女孩，何丽，你永远在我心里！ [ 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2-13 10:2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