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的日子

　　6：50起床。8：00出发。多次接送我出门的出租司机大哥把我载到教学楼下，然后一个胖胖的男老师背我走进考试的教室。站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是好友璐璐，我俩相视一笑互相鼓励。时间在洁白的灯光下悄悄流走，我坐在平均年龄比我小12岁的一班女生中间，周围一片笔尖划动的沙沙声，我还没细细品味这感觉呢，我人生第一堂期末考试结束了，我匆匆和同学们一起交卷。

　　“毛线”弟弟已经从火车站那边的三职院赶来等着我，陪我去进行我今天的第二项行程：看望小康康。从学校下山的公路上，挤满了拖着行李放假回家的年青身影。这是我的轮椅第二次行走在这条路上，第一次时璐璐在我身边，告诉我这里看得见各种各样的生活：有自附近货运港口满载而来的重型卡车，也有从路边洗衣淘菜的水沟里汲取饮用水的农户，有高档楼盘像竹笋似的不断拔地而起，也有供不应求的廉租房小区——小康康一家就居住其中。 　　或许因为前两次见康康他都是躺在医院，今天看到他在家能够勉强走动，觉得小家伙又变高变帅了好多。我还第一次见到康康的爸爸，他从打工的外地回家过年了。这个简朴的家看上去完整温馨多了。康康的外婆和妈妈做了一桌美味的家常菜款待我和“毛线”，康康的外公和爸爸还倒了两杯小酒喝，我很久没呼吸到这样一家子吃团圆饭的氛围。康康特别兴奋，吃饭据说都比平日多两碗。


　　豆腐块似的39平米廉租房被切成三块。客厅沙发里放着为康康做家教的大学生志愿者们送他的新年礼物——大黄鸭，茶几上是康康日常必吃的松花粉；外公外婆住一间房；康康和妈妈睡另一间房，爸爸回来了就睡上铺，母子俩睡下铺。“毛线”一趟趟抱我穿过狭窄的房间过道。我把带来的礼物——300本电子版小人书——拷进康康的电脑，我望着外婆养在窗外防盗网上的蓬蓬勃勃的花草，问康康，这学期的课本读完没有？有没有参加期末考试？他都摇摇头。我的心沉沉的，我知道，一方面他上学有客观困难，那条病腿时常流血水，所以他总是苍白瘦弱，每每准备返校就再次病倒；另一方面，让一个活泼的少年在网络时代、在病痛当中能安定下来啃课本，确实不易。我跟“毛线”说，我在初中时代也对命运迷茫而绝望，16岁后才意识到知识是改变自己和家人生存状况的唯一希望，于是这些年努力弥补当初没有打好的基础，这也是为什么当水电校敞开怀抱接纳我，我如此珍惜这又一次学习充电的机会，并且坚持和其他学生一样参加期末考试。不过，有些事只有心甘情愿才做得好，希望这些经典连环画小人书能激起康康的兴趣吧，看完了我继续给他拷过来。 　　璐璐批完卷子也来拜访康康，“毛线”去路口接她；茂先小弟就是这样，话语不多，行事诚恳，朋友们流传开一句玩笑“有困难，找毛线。”因为“毛线”下午送我回家后还要去帮一个妹妹搬行李，我们跟康康告别，一听说我们要走，康康撅起嘴。“毛线”捧着他的脸蛋说：“我二月开学了还来看你哦，你记得二月给我打电话。”我们刚到底楼，康康单腿跳着走出门，帮我和“毛线”把背包送下来。我们叫他赶紧回屋别感冒了，他不停地挥手说着再见。我目送他孤单的小小身影回到楼上。无论医疗上、经济上、学业上，我们能帮这个朋友的地方都太少了，我连过来看他一趟也得辗转半天。小家伙的路，其实终究还得靠他自己去体尝。 　　走出小区的楼群，我们在继续学习的路，继续生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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