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歌唱

　　秋天的歌唱 　　梅边 　　在外打工，回家收秋。一到家乡地带，熟悉的景色和熟悉的事物扑面而来。家乡的气味很特别：玉米香的气味，炊烟的气味，哥哥嫂子的气味……这时候有一种金光在阳光里泛着，有一种金响在空气里流动，听，那秋色中的秋音！ 　　恬静而喧嚣的大地。联合机在玉米田里“嘎嘎”地响；玉米棵成片倒下。这庞然大物，是秋天庄稼人眼里的“喜老虎”，它蚕食着满坡密密麻麻的秋棵，咀嚼着，吐出金黄的珍珠贝。累累的果实也愿意归顺它，齐聚它的粮仓。啊，这些相望了一季的“秋客”，今天在它们主人的盛邀下，齐聚他们的门厅！ 　　为着体验这“秋味”，留一块玉米地，用手收获。按垄掰过去，留出车道，扔成一小堆。左手按住玉米腚，右手搭在玉米尖上，轻轻一按，一扭，玉米棒就脱落在了手中。然后砍倒秫秸，捆绑，用车拉出去，净地，耕耙，进行下一季的播种。玉米叶如锯齿，划在脸上或眼上，生生一道血痕，咸咸的汗水一煞，火辣辣的疼；蜘蛛网网在头上脸上，粘连不爽，一扫秋天云洗过的干净。秋风吹得树叶响，翩然落下，一片两片。秋天的惬意，便又渐随了这一阵清风沁入心底。 　　而镰刀挥起来，难斩情丝；抬头俯首，眉宇清锁。说过好好珍藏，说过雁随人远。玉米秸倒下了，留出无限的寂寥空旷。没有你，我不能做秋天的王。我的诗行写满土地，我的秋意由你而起。我的痛里有热热的温度，在秋风里，一波一波，起起伏伏…… 　　田野里，玉米秸横着或顺着铺在地里。玉米叶晒成青白。土地裸露出来，露出水痕和辙痕。青蚂蚱跳着，蛐蛐在叫。昨夜的凉风，又掀动记忆；眉黛轻染，秋山远，远过秋山。 　　玉米快收完了的时候，秋风一阵阵凉起来；再照下来的阳光，就有了暖意。暖暖的就想起你。想在秋风里写诗，干净的诗行，爱抚上你的脸庞。写流水和秋云的远意；落叶唱着我的歌，歌声里都是你。 　　收罢玉米脱玉米。轰轰，轰轰，旋转，旋转……玉米棒在滾筒里受着磨难。玉米流成金，流成星星。玉米流满院子，流进口袋。在秋天的黄昏，玉米流出夕阳的光。在通向梦的地方，玉米的河流，流出乡村傍晚绚烂的梦境。 　　玉米入仓，满院金黄。墙头上，檐头上，屋顶上，你家映着我家，我家映着你家，一村红光。累累的果实，累累的笑。我亦无所求，父母之邦，馈我粮食足矣，馈我无限的风光足矣。馈我爱，我欲歌唱；馈我诗意，向了秋天淡淡的远山，久久瞩望…… 　　开始耕地了，犁刀甩起来，象我小时候光着脚丫在田地上跑；是追赶季节的脚步。土地开始变得松软，种子预备着床。秋天向纵深处安静。鸟哗渐阒，歌声停歇。爱深植进土壤。我是大地的种子，我坚守我的田园、我的家乡。 　　我写秋天，因为爱。我写南河的风声，在九月，吹出金色的纹波。秋天伸向远方，我廖廓的心意，无所寄而有所寄了。天无纤尘，风声响过九霄，秋歌缥缈。怀抱秋天，如怀抱我的爱情，我知冷暖。你是我的画图，你是我的小木屋，你是我的距离和终极。秋天远，远不过你。 　　九月读云，云意难猜。它独绝而去，云心悠悠，天意邈远。我的牧歌唱不出口了，我的水牛步履蹒跚。夕阳的画，已是绯红。你再闻不见我的笛声，你的心门紧闭，你唱苦菜花的歌谣，你唱月亮的水调了。 　　这是村庄的九月。九月，村庄洒满金色的阳光。早晨，有鸟好鸣。一窝蜂的鸟儿，在树头叽叽喳喳。我知道不是春天唤它们来，它们是为着新收玉米上肉嘟嘟的虫儿来。鸟儿，从静静的夜里醒来，在一天最早的曙光里歌唱。这是它们的新生，忙碌又快乐。一年四季，它们婉转悠扬的歌喉，不带一点忧伤。每每我在春天或冬天早晨的被窝里蜷缩，我的懒惰让我揪心。我的思想，霎喜霎悲。什么时候，我是一只鸟呢？ 　　九月，小村的夜，静，漆黑。星亮，明，星幽。月清，月白，月如霜，如水。今夜秋，蛐蛐叫，如细蚊，如弹筝。今夜夜中人，如魅影。径太曲，林太深。今夜欲覆霜，衫太薄，你太凉…… 　　但是，我说过要为你歌唱。当秋天渐远，当秋风吹过山岗……我疲惫的歌声散入空茫，那是我随流水而去。我的歌声渗入大地，那时我重为你的雪覆盖。那时我的笑又灿烂成雪花，对着你那一朵，灿烂成一天的晶莹。 　　当天阴下来的时候，风也更显凉了。秋意伤人，自古犹是。树叶在黄昏的风里哗哗响，一个人的秋天，写这些寥落的句子。秋收接近尾声，小村渐消了喧哗。一个人的村庄，听风，听这些落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