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起身的村庄

春天起身的村庄


蒙正和


　　车过羊街河桥，沿着蜿蜒的乡村公路进入光映村。这是永平县龙门乡的一个行政村，坐落在羊街河西边的缓坡上。我们的目的地在最西边的箐门口，是光映村的一个村民小组，妻子的娘家所在，每年春节前总要回来。

　　公路穿村而过。临近年关，来来往往的车与人多起来，有些拥堵，偶尔有顽皮的男娃娃把冒烟的炮仗丢在路中炸响，让人有些担心。

　　光映村，好地方！庭院在田坝中，田坝在村庄四周。田坝与村庄由河边一直铺展到西边山麓，东西三四里，南北五六里，展现着一幅弥足珍贵的田园风光。

　　出了一个村庄，眼前豁然开朗，一缕让人陶醉的清香漫进窗来。梅香，茶花香，豆花香，抑或是山村女孩的胭脂香？放松紧收着的安全意识，一片金黄扑入眼帘——漫坡漫洼的油菜花开得正好！再深吸几口，那香里分明还有淡淡的甘甜。

　　这是我平生闻到的第一缕油菜花香，第一次见到的最气派的油菜花海。花海无边香愈浓，教人如何不陶醉！

　　老家盛产核桃，吃核桃油。这些年核桃价格居高不下，村人舍不得吃核桃油了，吃菜油。又怕地沟油之类，不放心，想方设法买油菜籽自己榨油。光映村的油菜籽价格不菲，年年都卖得好价钱，因而农民们种油菜的积极性高涨，恨不得把场院旁台阶边房前屋后空地都种上油菜。老丈母每年夏收后买菜籽，淘洗晾晒榨油，我们吃现成。生活与油菜须臾不离，却始终未曾亲近过如此热烈的油菜花海……

　　我的心差点蹦出来，恨不得立刻扑进花海，或者化作一枝一叶一蓓蕾，与之同呼同吸，共绽共放。油菜花海，让我一夜好生兴奋！

　　次日一早我急着出门，沿着昨日来路去零距离观赏山村的油菜花。

　　公路边引水渠昼夜欢哗，黎明时水流的脚步更加轻盈。路下即是大片油菜田。田坝由村边向羊街河渐次而下，一眼望不到底。离开公路，步入油菜田间。金灿灿的油菜花，盖住了本就有些稀疏的油菜叶，表面见不到些许的绿，一丘丘纯粹的金黄。

　　我俯下身来，观察花海下的景致。那油菜播撒得密蔬有致，棵与棵、墒与墒，尺子量过似的，每一寸土地都有效利用了。花在上边覆盖着，嫩嫩的菜秆呈碧玉色，青翠欲滴。菜秆茁壮，.花絮密实。偶有一丘麦田镶嵌其间，好似刻意装饰，无边金黄一点绿，肥硕的叶片包裹不住深情呼唤春天的麦穗，锋芒毕露处，细密的麦芒齐刷刷指向蓝天，孕育着入夏的麦香。这麦田的绿，却把油菜花的黄衬托得更加热情奔放。作为一名地道的庄稼人，我读得出油菜麦田主人的良苦用心，没有严谨的态度和辛勤的汗水，决然种不出这上好庄稼。农民们用了十二分热情播下希冀，土地也以十二分的仁慈给予丰厚回报。

　　太阳从远处的东山探出脸来，柔软的朝霞铺泻到花海上。我小心翼翼，尽量避开枝蔓到埂边的菜花，不忍心侵扰田园的静美。然而走出田坝，还是一身花粉，两袖清香，引得几只早起的蜜蜂追逐着不肯离去。

　　流连于油菜花海间，太阳渐渐升高了。蜜蜂们欢乐开怀，兴奋不已，嘤嘤嗡嗡，唱着迎春的曲子，奔忙于花蕊间，辛勤地采着花蜜。白翅膀长触角蝴蝶起起落落，在花海间翩翩起舞，与蜜蜂唱着对台戏。

　　离开田坝，跨过公路与引水渠，我向村庄南边的高坡进发。

　　到达坡顶，我惊呆了！从西边山脚一路漫漾而来又向东边缓缓而下的，也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灿灿金黄。整个山坡，披着金色锦缎。山地油菜长势稍弱，苗棵没有公路下田坝里的茁壮，花却一样的耀眼。埂边栽着一排排核桃，高丈余，已进入挂果期。核桃根部堆着已腐烂的烤烟秸秆。这是庄稼人的周密安排，种植烤烟施复合肥，烟叶采收后把秸秆拔拢来，沤烂做肥料，对核桃生长特有利。

　　登高远望，眼界与心情豁然开朗。星星点点的农家院恰到好处地布局在油菜花海间，我的心亦淹没在无边的金黄里。

　　转了一圈，来到村庄西北边一道缓缓突起的坡台上。庭院与田地勾心斗角，精密布局。田地里金黄的油菜花，开得比南坡的要水灵。几家庭院里，玉兰开放，又添一缕清香。坡台下，阳光尚未到达，油菜花有些冷艳，山风轻轻拂过，送来淡淡花香。


　　坡下，一脉清澈的溪流由西边群山中来，水流丰沛，溪流两岸依然是油菜花海。溪边绿竹婆娑，还有核桃散布其间。溪畔、田边、地埂、树下，潮湿背阴处，簇簇报春花见缝插针，粉粉的开得热闹，好像在给油菜花帮腔。

　　光映村，名不见经传的山村，却是春天起身的地方。溪流过处，油菜金黄，一路花香，春光萌动。羊街河带着春天的气息，徐徐汇入银江河；银江河春波盈盈，给老博南添新丰采，由永平县城流过，依依汇入澜沧江。人勤春便早，江河泛春潮。由是，红了桃花，白了梨花，绿了杨柳，滇西高原的春天，漫山漫水而来……

2014-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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