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略过

周五晚上，室友问我七夕怎么过，我说“还能怎么过，略过吧。”他放暑假的女朋友小军中午从安阳老家乘高铁赶来看他，还买只八寸蛋糕，在这个前提下，一度让我小肚鸡肠地认为这关心简直是臭显摆，好像谁没对象一样。不过我确实极少过这种甜蜜的节日，因为宋姐在杭州、我在新乡，隔着两千里，一年到头见面次数扳指头都数的过来，况且近期疫情反复，地上天上设置层层关卡严防死守，见面真如牛郎织女般艰难。

七夕节早上，我用支付宝给宋姐发红包，留言“批准去喝一杯”。其实我批不批准她喝酒跟她去不去喝酒没有关系，她想喝杯酒的时候，我是管不住的。我主动提起来喝酒这件事，是因为昨天晚上十一点，她在朋友圈发一张小区楼下长椅的照片，椅子上是杯乌龙茶，配文“能忍住夏天的啤酒，我可真有出息”。辛苦加班到那个时间点，又恰逢七夕，咱还是主动让人放松一下，显得咱情商高、懂事。十分钟后，宋姐回赠一个更大的红包，留言说“不要，不稀罕”。话说的这么决绝，肯定是又加班去了，一问果然已经到公司了。

她工作这么拼，我说过她几回，叮嘱她好好吃饭不要熬夜，工作是别人的身体是自己的。她却总嫌我跟个娘们儿似的啰啰嗦嗦。由于一来我的确帮不上忙，二来她向来工作至上，我苦口婆心的规劝起不到实质作用，反倒徒增她工作阻力，后来就很少再说了。她不让说，那就忙我自己的事。这么久以来，一直各忙各的，她的事我插不上手，我的事她插不上手，把恋爱谈成兄弟，大概说的就是我俩。

周六上午小军去永辉超市买菜，我看买的有蒜薹、青椒、生菜，还有五花，中午要做红烧肉。我说荆川真是祖上积德，找这么好的女朋友，货真价实的能上厅堂、能下厨房。我跟他说“得让小军常来，这样我就可以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他俩在厨房择菜洗菜切菜，配合默契，我在厨房门口搂一眼，不忍打破他们小别新聚的美好局面，就去忙自己的事。

我其实也没什么可忙的，回卧室继续看《禅和摩托车修理艺术》，头天晚上看三十页，看着看着睡着了，得往回翻翻，否则续不上章。然后心安理得等他们做好饭叫我去吃。除了红烧肉还有蒜薹炒肉、白灼生菜、酱牛肉。酱牛肉是荆川在小区北门的卤肉店买的，我没有去他家买过任何吃食，因为有次我打门口经过，瞅见店老板没带手套直接抓肉，这让我不能忍受。不止卖卤肉的，包括卖煎饼、凉皮等一众直接接触熟食的，如果不带手套，我就无端认定这货肯定刚刚挖过鼻孔或擤过鼻涕。为此宋姐曾批评过我，说没少爷的命得了少爷的病，什么病，毛病。不过室友偶尔去那家店买白斩鸡、麻椒鸡，我脑补当天橱窗营业的是老板娘，一定是带着一次性塑料手套，就跟着吃，用眼不见为净聊作安慰。

红烧肉是宋姐最爱的菜之一，去年之前我还不大喜欢吃。主要是觉得菜嘛，总要有个菜的样子，但红烧肉时常让我联想到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耍贱卖萌，又糙又油腻，成何体统。抛去甜腻的口味不谈，回到肥肉本身，我仍是不大喜欢，什么回锅肉、梅菜扣肉，凡是肥肉做主材的菜，我一般只吃里面的青椒、梅菜、大葱这些配菜，这可能源于小时候对它的偏见，炖不烂的肥肉在嘴里翻来覆去嚼不动，实在难以下咽。有次宋姐回来主动下厨，做的就是红烧肉，里面放十几颗板栗，焯煎炒炖，小火再焖两个小时，揭开砂锅盖，红润剔透，至少颜色是好看的。宋姐极力怂恿我尝尝，甚至搬出来“人生在于体验”这种话，我被说服尝试两块，居然还不错，此后对红烧肉便不那么排斥了。

她最讨厌的菜之一是蒜薹，理由是要么就长成蒜，泼泼辣辣地调味，要么就吃蒜苗，好歹算是蔬菜。蒜薹呢，两边都靠不上，说它是蒜，它却没有调和滋味的能力，说它是蔬菜，它连叶子都没有，成何体统。但我却对蒜薹不排斥，凉拌或者爆炒，我都喜欢，我还跟我奶奶学会蒜薹腌香椿芽，配热蒸馍，不要太美味。我有次给宋姐炒过一盘蒜薹，极力怂恿她尝尝，甚至搬出来“人生在于体验”这种话，她却回说“如果吃一次亏还不长记性，那这人就基本没救了”。不吃就不吃，你咒我干啥。

吃饭的时候，开了一瓶酒，低度的果酒，原本打算中秋结婚时当伴手礼送人的，但照现在疫情防控的形势，大概率是要推迟。宋姐乐意推迟，说最好能推到明年五一，春暖花开的，身体更茁壮一些，不至于在婚礼上当黄脸婆。我是觉得反正都要办，晚办不如早办，但这事我俩说了都不算，疫情说了算。鬼知道明年五一会不会再来一波，听天由命吧。

荆川说如果宋姐在就好了，这我是极赞同的。她要在的话，应该不会喝果酒，因为果酒的重音在“果”不在“酒”，是披着酒精外衣的饮料，就跟蒜薹一样不伦不类。要喝就喝点白的，啤的也行。我先前知道她能喝点酒，当时大约是受了什么委屈，在餐厅给自己加油打气，发文说“喝完这一桌，再也不怂了”，配图是玻璃圆桌上的一打冰熊。但认识这十几年我从没有跟她喝过，去年初她第一次来新乡，灯光和花生米佐酒，有一搭没一搭地碰杯，先后喝光一瓶红酒、两瓶啤酒、一瓶果酒。我这人有个毛病，喝酒话多，该说不该说的都趁着酒精说出来，所以搁在平时会自我约束不会到口无遮拦的程度。但当天毫不设防而口不择言，让她逮住不少过往的把柄，这成为后来数次要挟我的利器。说是这样说，但其实她鲜少喝酒。只是身在江湖免不了必要应酬，与其喝红酒啤酒占肚子，不如喝点白酒暖身，还显得豪气，这是她的理由。那天我原本想试试她酒量，然后趁机教育她女孩子在外要有清楚的自我认知、要知道自己的量在哪、要保护好自己云云，但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事前想好的教育词就只能烂在肚里。

吃完饭小军收拾碗碟端厨房继续洗洗涮涮，荆川擦桌子倒垃圾，夫唱妇随确实和谐。我临时接到通知要写份报告，就去单位加班，给宋姐发信息，她回复一张办公电脑的半截照，意思大概是工作期间请勿打扰。嗯，就好比猫在吃鱼的时候，不要去拽它尾巴，我明白。

加完班跟宋姐通个长电话，她问我晚饭怎么解决，我说荆川他俩晚上不在家吃，就剩我自己，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就随便吃点好了。她说想和朋友去吃涮牛肉，滨江新开的店，厚切小排很不错。可能她自觉七夕节独自享乐过意不去，又问“可不可以去？”。其实她去不去吃涮牛肉跟我批不批准她去吃涮牛肉没有关系，她想去吃的时候，我是管不住的。我说“去吧去吧，想吃啥就吃啥”，显得咱情商高，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