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游鱼

浅水游鱼


　　一对黑鱼在浅水里游弋，在玉带河这并非稀奇的事情。我遇见它们时，纵使内心里激动不已，一“偶然”便足以解释。然而它们初生的鱼崽，急急地游动，如风吹浓雾，在它们身旁萤萤环绕，却是难得一见的可贵的景象。我躲在银杏树荫下，欣赏这生命初生的鲜活的力量。正如它们合家出游，共享河面阳光，一样的恬淡。然而它们相忘于江湖，享尽生命乐趣，我却只能在碌碌风尘中稍事休息。但即使是片刻的浅歇，也能令我气息柔和，心灵舒畅。

　　日光下的玉带河并不清澈，这使我觉得与这一家鱼的相遇极为可贵。“大物始于小。”每一只鱼都不特别，然而每一颗鱼卵都是那么的饱满鲜黄。我看待每一条生命都包含着这样的观念：新生即美好。如初生婴儿的啼叫，总会比儿童尖锐的呼叫美好；如儿童的歌谣，总会比青年人唧唧哼哼或者嚎啕更美妙；如青年的合影，总会比那暗灰色的孤单的遗照美丽娇俏。朋友们取笑过我的单纯：“就那么爱和孩子打闹？”然而我多么希望，能将我们的欢乐与他分享。

　　《亚瑟的迷你王国》曾经风靡在我的青春里。故事里小男孩亚瑟被外祖父的药水缩小了身体，惊慌之余他镇静下来。才忽然发现，在他生活的房子和花园里，有太多在他拥有人类身躯时不能察觉的奇妙。国产影片《童梦奇缘》中，小男孩由对继母的不满，积累了迅速长大的梦想。然而有一天，当他真的被促长的奇药催生成为成年男子后，却开始了对迅速老化的恐惧。他短短十年的人生，便将人生八十年的故事匆匆体验。我曾试想如果我是故事中的男子，那么最令我后悔的将是匆匆一生，错失了太多美好的经历。眼下这群卖力游动的小生灵，或许正在努力追赶父母亲浮游的速度。然而他们终有一天会思考：在第多少个7秒之前的记忆里，我是否在努力长大？那时的我可曾想到，有这样一个时刻我不想长大，并且好想回到过去。

　　但流逝的时间终究复回不到过去。千年以前，当孔子准备和两个玩泥巴的孩子逗趣时，一定也有追忆童年的情绪。不幸的是我们奉若师尊的圣贤，被两小儿辩日的命题难住。乘辇溜走时，他脑海里是否会闪过一个念头：“诚不如也。”如果他有，《论语》中应当添加喜看新生的感触。一切的初生都是这般美好，如《自由诗》言——生命诚可贵！

　　常常看见齐肩漫步的恋人，然而无限的浪漫，总不及旭日阳光里怀抱婴儿的影子。那浪漫不会在细雨流逝中成为经典，但那新的生命，却会延续两条逐渐衰老并且终将逝去的生命，从而让实现永恒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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