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丸

——题记：丸者，玩也。人生百味，且做笔记。游戏文字，如眷如养。麾之即去，招则须来。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想起什么，就写什么。既无开篇，亦无结尾。灵机一动，随时补充。而已。

无名小炒肉：五花肉切细条或薄片，豆腐干同样。海米经水泡洗，若有干鱿鱼一起更好。葱花蒜末干辣椒煸锅，先将海米鱿鱼爆香，然后放入五花肉和豆腐干同炒。生抽调味，辅以蚝油以及清水三匙。小火收汤，烧干即成。佐餐下酒，皆为佳肴。丸曰：无名无名，别有风情。一口下去，未艾方兴。

豆豉花蛤：相传董小宛以菜入诗，吟有醉蛤如桃花、雨韭盘烹蛤。皆为文蛤，也称花蛤。真是会做会吃。又擅制豆豉，乃取色取气先于取味，豆黄九晒九洗为度，果瓣皆剥去衣膜，种种细料，瓜杏姜桂，以及酿豉之汁，极精洁以和之。豉熟擎出，粒粒可数，而香气酣色殊味，迥于常别。所谓秀色可餐，莫过如此。今取花蛤二斤，淘洗干净，最好不要焯水，以免损失鲜味。大蒜切片，与豆豉和干辣椒煸锅至金黄微焦，即与花蛤同炒，蚝油调味，并放入提前备好的番茄丁，临出锅再撒入西芹末，即成。丸曰：古人烹饪，只可玩味。今人治菜，方才好吃。

蚝油：可任意添加，就是《礼记·内则》说的“调以滑甘”，除了提鲜，一定程度上还可收汤起到勾芡之效果。

凌波微步琵琶腿：琵琶腿，即鸡小腿，若干，以葱姜蒜，料酒，生抽，蚝油，老抽提色，辣椒面，五香粉，白糖适量，共同腌制一小时以上。最后刷油，入微波炉大火五分钟，叮。丸曰：可谓一家开饭，满楼飘香。值得尝试。

自制红油：任何商店所售普通辣椒面一小包，掺入少量五香粉，拌匀。热油分别两次烹入，一次出色，一次出香。菜籽油最好。丸曰：适合不能吃辣又想吃辣者。平常丸子健身，白灼鸡肉便以此调味，再添加胡椒粉或孜然即可大快朵颐矣。

辣椒酱：丸子爱吃辣，又不能吃辣。主要在于胃炎，害怕过度刺激。过去常把此症归作荡子病。无非缺乏自律的关系。子曰唯酒无量，不及乱。荡子造饮辄尽，期在必醉。又经常喝多，难免伤胃。只能回味那些嗜辣的日子了。曾有同学姐姐婆家自制一种牛肉辣椒酱。一碟可下三碗白饭。因为费时费料，每逢佳节，才做上一点，分与亲戚朋友尝鲜。丸子只得过两回，每每劝之：上市！后来老人过世，此酱失传。比起现在老干妈的口味，丸曰：嵇康绝响，阮气徒存。唯惋惜不已！

红烧肉：丸子做红烧肉，除去香料，主要以生抽调味。宜选带皮五花，肥瘦相间，仿佛层峦叠嶂，有远山之感，乃三七为妙。切块焯水，冒出血沫，洗净待用。另起锅，炒糖色。微焦即可。倒入肉块，一瓶啤酒，生抽、清水适量；香料一般为八角、桂皮、白芷、豆蔻、良姜、少许花椒，两枚干辣椒，一片香叶以及必备之葱姜蒜。开锅转小火，慢炖两小时，期间加盐，足矣。苏轼夜访张怀民，同游承天寺，尝谓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丸曰：哪里都有红烧肉，但是千人千面，一人一味也。

笑话：某日中午，哥几个一块过阴天。我们临窗而坐，外面是淫雨霏霏的世界。刚刚酒过三巡，大街上呼啸着飞驰而来了两辆消防车。朋友见状，不禁诧异道：“下这么大雨，怎么还会着火呢？”丸子当时也直犯迷糊，许是酒劲上头，竟然附和道：“对呀？！”好在还有清醒之人，满脸鄙夷道：“你们这不是在屋里好好的吗，怎么脑子也进水了？肯定有没下的地方呀！”随后我们笑得好像那春雨中的蛤蟆，也算及时行乐了。

丁霸槽：贾平凹几部小说中数度出现的一个名字。皆为小到不能再小的人物。有时几笔带过。但就这个名字，想必作家非常之得意。三番五次地用于作品，完全符合贾氏的一贯风格，那种穷凶极恶地描写。所谓霸槽，属于牲口。偏偏姓丁，含有人的意思。即便不是反讽，也绝非什么好货。倒想起常常碰到的一种情况。就像《围城》里的方遯翁，被钱钟书称作“语文狂”的那种人。简称“霸屏”。一点开网页，扑面而来，整版整版，全是他署名的文章。且多旧作，老掉牙的模样。他却顾影自怜，惺惺作态，没人捧场，干脆自己顶自己。既无聊，又无趣。关键从不自知。对此，丸子也无可奈何，只能借用那句俗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换作郭德纲的话......还是算了吧。可也真像《红楼梦》里的焦大，嘴里塞满了马料啊！

轶事：五四人物钱玄同有句名言：“人到四十就该死，不死也该枪毙。”丸子私以为他说的这个人，应该仅就男人而言才对。否则怎会用着枪毙呢？就像去年成为现象级的综艺节目“乘风破浪的姐姐”，一群最小三十加的美丽女性，个个能歌善舞，婀娜多姿，那是真养眼啊！不像今年随后也跟风而来了一伙“追光的哥哥”，多数是些辣眼睛的家伙，哪怕才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儿，已然油腻不已。果真到了七十岁，所谓从心所欲的年纪，绝对够枪毙两回了！因而，这也就是句玩笑话，如同钱公适逢四十岁生日，胡适等一干损友要给他庆祝，打算在杂志上刊登“钱玄同先生成仁专号”，什么讣告、挽联，尤其广告，通通弄好，结果赶上张作霖带兵捣乱，只能不了了之。就像他这句“名言”本身一样的儿戏，亦如过去的香港电影，尽管有评论为“尽皆过火，尽是癫狂”，却成为了一代经典，令无数人所向往，或者怀念吧。

插曲：一日真身被禁，注册“养生丸”小号，未过验证。丸子百思不得其解。正巧碰到知己，让他也帮忙分析。某某一笑，云淡风轻，直切要害道：“你丫名为养生，一贯挂羊头，卖狗肉。好死不死，还他妈弄了个‘杀生丸’的头像。所谓前车之鉴，就在眼皮底下，能让你过才怪呢；人家又不是那什么！可甭管说什么，你丫还是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来着。”丸子闻言，释然放怀，无复蒂芥。或曰：将心比心，不过技止此耳也已矣。算作破题。

巧合：某日午后，十月小阳春的天气，趁机到阳台浇花，不意见一无名昆虫正赫然立于一支枯笔顶端，感觉有趣，遂以相机拍下，并记：案《广韵》规律，虫、彤二字同声合口，故可通用。彤者，丹饰也。《诗经·静女》一篇有“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尽管非此秃笔，也当报之青玉案，哪怕是聊表寸心呢。丸曰：真乃洵美且异，不若美人之贻啊！

历史：一方老儿，以画得名，尝有金句：做人须得规矩方圆，作画则可不择手段。某日席间，照旧侃侃而谈，不料口误，一时说成：“作画须得规矩方圆，做人则可不择手段！”可谓言者谆谆，听者藐藐，无不会心一笑。老儿又喜人追捧，最数一句“童心未泯”，更厚爱有加。每每闻之，表现得都“开心的像孩子一样”，尤其面对女青年，越发眉飞色舞，天花乱坠，几近逞能的样子。倘若换作同窗老媪，则如佛祖当年灵山上的拈花一笑了。丸曰：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能全是瞎话！

钩沉：汪曾祺的《学人谈吃》序中提及：“听黄永玉说，有一次有几个朋友在一家会餐，规定每人备料表演一个菜。王世襄来了，提了一捆葱。他做了一个菜，焖葱。结果把所有的菜全压下去了。此事不知是否可靠。如不可靠，当由黄永玉负责！”这段几分戏言的名人逸闻，后经王襄老的儿子撰文回忆，确实有些个夸张。难怪汪曾祺的笔法狡黠，一句“如不可靠，当由黄永玉负责！”真是人情练达即文章！而这近乎传奇的“焖葱”即为海米烧大葱，也就是传统名菜“葱烧海参”的因陋就简，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伙饕餮之徒，以慰馋吻的做法。乃至成了保留节目。后来听一仁兄讲他曾有幸吃过王襄老的一道“酱豆腐肉”，须在小煤炉上咕嘟一天。当日他负责看火，困得两眼发直，如打禅七，差点就开悟了。这个“酱豆腐肉”的具体做法不晓得，而焖葱主要选择葱白一段，宜先过油，炸出香味；前提是葱无忌口才行。《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在高老庄拜见唐僧时说“受了菩萨戒行，断了五荤三厌，在我丈人家持斋把素，更不曾动荤，今日见了师傅，我开斋了吧！”这葱就是五荤之一，还有蒜，很多人都嫌弃，讲究“人间有味是清欢”。不过，东坡先生也就说说罢了，无肉不欢还差不多。就像另有一诗的题记为：“过子忽出新意，以山芋作玉糁羹，色香味皆奇绝。”同样属于苦中作乐的文字游戏而已。可汪祺老记错了，在谈《宋朝人的吃喝》一篇时写作山羊肉，这就变成我们现在的一些地方名吃糁汤了，肯定“想象起来也不难吃”。不过，丸子常常见人喜欢兑醋喝，还不如撒上几朵葱花或者香菜显得好看，但一样有失真味也。

香菜：终于绕不过去了。也就是芫荽。如果有天它要绝迹，那肯定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所以，对于香菜，估计很少人会说谎，且能讲出许多切身经历。譬如丸子虽然也吃香菜，但是更爱原味，尤其喝羊汤的时候，须得再三嘱咐：啥都别放！可当掌勺师傅又习惯性地撒入了一撮香菜，丸子立马哭的心都有了！何况那些不吃香菜的人。都是真情实感，平易近民来着。有人说文章也该如此才对。丸子以为，这文章里头，肯定不包括诗。因为丸子以前看过一篇纪实性质的《火星招待所》，叙述了一票北漂诗人的生活，期间他们总结道“诗很高，至少不在文学范畴的，诗就是超级牛逼的！”实话实说，丸子并不懂诗，尤其现代诗。昔人尝言，诗无达诂，本就不好解读，倘若再云山雾罩一番，估计随便哪首都能赶上如来佛祖的三十二种胜相又八十种好了。这还是往少里说。反正想怎么胡扯就能怎么胡扯。否则那句“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也不会落得一个满门抄斩。故而，诗意这东西，说到底，终究只能害己，伤不了别人。顶多膈应一下。也就膈应一下而已。但是两人骂街可以骂死人。换成文章，一路编排起来，照样气得一个暴跳如雷，七窍生烟。平常很多人爱听相声，是喜闻乐见，脍炙人口的状况。或者歌曲，同样有着迷人旋律，即使那种“口水歌”也能变为洗脑神曲。或许旧诗还行，基本都可套用“莲花落”的形式来段儿“中国新说唱”，肯定合辙押韵。现代诗就一言难尽了。因为你可以将一首现代诗谱曲，改编成一首流行歌。可是作为一名现代诗人不一定会写歌词——这里的这个“会”又有两重含义：一个是不会，另一个也是不会。而这就叫做“诗意”。就像香菜的香气一样，根本无法定义。

香菜2：一般来说，香菜多用于调味，当作主菜的话，相对不多。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在它不出数。看着蓬蓬松松的一把，一下锅就找不到什么了。尤其赶上涨价的时候，比吃肉可贵多了！曾经有处羊汤小馆，丸子与之相熟。一回见其老板一家三口的餐桌上有道不知何物的下饭小咸菜，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一问，竟是料理的香菜根儿。也只有他们才能得此口福啊。就像忆苦思甜。这小小一盘，不知得攒得多少辛苦来着！不过，写文章一样不要卖惨得好。即使你死了一干亲戚，其实也跟别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这话虽然难听，但是真理。另外，但凡擅长此道的人，无论男女，如何粉饰，都很油腻。丸曰：不过实事求是，自尊自爱而已。

文摘：金圣叹作“不亦快哉”三十三则，其五“春夜与诸豪士快饮，至半醉，住本难住，进则难进。旁一解意童子，忽送大纸炮可十余枚，便自起身出席，取火放之。硫磺之香，自鼻入脑，通身怡然。不亦快哉!”当中“住本难住，进则难进”的状态，若非好酒之人，还真难体味。作为同道中人，丸子所在之地，有句方言：喝得不这不那。与《周易》大壮卦的“羝羊触藩”，如出一辙。后来有个狂生李敖也曾戏仿一番，其实就比较洒狗血了。倒是他年轻时候写过一篇《老年人和棒子》还算中肯。结果一般难脱“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宿命。丸子正好处在更年期，可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就像电影《一代宗师》叶问的一句台词：“从此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一样。不过，能够警惕的并非“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而是如一位十八世纪外国作家的人生总结，说人老之后最好有所注意的事项，或曰生存原则。当初的引用者还声称，除了第一条需另行商榷以外，其余时至今日照样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因而丸子也当回搬运工，要么走街串巷似的，贩卖些个二手货；毕竟谁都有那么一天来着——当我老时，愿望如下：
第一，不娶少妇。
第二，不混在年轻人队伍里头，除非他们专诚邀约。
第三，不乖戾、郁闷或猜疑。
第四，不鄙薄当代的作风、情趣、时尚、人物、斗争等。
第五，不爱小孩，并且尽量避之则吉。
第六，不向相同的人复述相同的事。
第七，不贪。
第八，不忘正派、整洁，因为怕落入鄙脏。
第九，不严厉对付年轻人，但接受他们青春的愚昧和缺点。
第十，不听无赖之徒饶舌，也不受他们的影响。
第十一，不随便施教，也不随便麻烦别人，除非对方切求自己。
第十二，盼望有些好朋友在我破坏或疏忽上述意愿的时候通知我，并且指出缺失的所在，使我按此改正。
第十三，不多言，也不多讲自己。
第十四，不夸耀年轻时的英姿、力量或如何受女性欢迎等等。
第十五，不听谄言，也不要设想自己会蒙年轻女子的青睐。
第十六，不肯定事情，也不固执。
第十七，不自负有本事能行列守则，惟恐一条也把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