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露头椽

       大笔如椽，意思是夸赞某人文笔雄健有力或气势宏大。那么，“椽”到底是什么物件呢？

       旧式房屋的屋顶常常铺瓦，瓦下面是摊了泥巴的芦苇笆，笆铺在椽子上，椽子钉在房檩上，房檩架在三角型的叉首上，叉首通过卯榫卡在房梁上，房梁横跨在前后墙上。在整个屋顶结构中，椽子的作用就是支撑瓦片，防止透风漏雨。

       椽子多为柳木、杨木等杂木棍子，跟成年男人的胳膊差不多粗细，但比房檩、叉首和房梁就细得太多了。不过，椽子与指头般粗细的笔杆子比起来，就显得特别巨大——如果你听到谁夸赞别人“大笔如檩”甚至“大笔如梁”，那确实有些奉承的成分，全当是句笑话吧。

       在民间，椽子和笔没有多少关系，但俗话有“雨打露头椽”“露头的椽子先烂”云云。按照房顶的结构，椽子都被瓦完全覆盖着，露不出头来。但薄薄的瓦在房顶的最上层，风吹日晒雨淋，免不了破损或掉落，如果不及时修补，椽子就会漏出来。木质的椽子经不起多少风雨，特别在多雨炎热的夏天更容易腐烂。

       明眼人从露头的椽子中得到启示，总结成了人生道理，告诫人们凡事不要出头，出头就会受损。在我看来，这道理多少有些被动躲避的成分，与文绉绉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些类似。不同的地方在于，椽子本不想露头，而树木却是主动生长。

       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相近的俗话，应该是“霜打露头青”。“露头青”是一种红薯。按说红薯埋在地下，不见阳光，挖出来后外皮都是均匀的深红或浅红。但有些红薯却拱到了地面以上，在阳光下慢慢变成了青绿色。等深秋霜降，青绿色的部分被霜冻后就会发黑。这样的“露头青”红薯属于异类，自然被人嫌弃，卖不上好价钱。

       要说椽子与笔没一点儿关系，也不符合实际。因为许多房顶后坡正中间的那根椽子，朝着下方的一面会被木匠刮得非常平滑，再用毛笔写上几行大字：本房于公元某年某月某日建成，房主某某某，瓦工某某某，木工某某某。如果光线明亮，进屋的人抬头就能看得见——笔和椽子这样简短的缘分，也是某种朴素的见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