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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人生,是一种快乐的追求

2021-12-23叙事散文范廷伟
邹平县城西北部的魏桥镇甜水村,介于魏码公路中间的南侧,该村原名贾陈庄,后易名皇亲庄,清末时,才改叫为甜水村。村子西侧有座被人称为天子墓的土筑高台,据史料记载,此处为汉代的朝阳城故址所在,如此说来该村该是朝阳城的东郊了。这片古老的黄土地上,文……
  邹平县城西北部的魏桥镇甜水村,介于魏码公路中间的南侧,该村原名贾陈庄,后易名皇亲庄,清末时,才改叫为甜水村。村子西侧有座被人称为天子墓的土筑高台,据史料记载,此处为汉代的朝阳城故址所在,如此说来该村该是朝阳城的东郊了。这片古老的黄土地上,文化底蕴格外深厚,人文传说丰富多彩,就在这个常驻两千口居民的古村落中,生活着一位闻名于临近县市的民间盲艺人——潘敦君先生。
  我们村与甜水村相毗邻,对潘先生的生活经历和从艺生涯,我已从父辈们的口耳相传中了解到了许多:例如他的心细如发,例如他的过耳不忘,例如他的为人谦逊,例如他的无师自通,例如他的技高一筹等等,据说仅坠琴,他就用坏了近二十把;据说听一遍曲子,旋即便能重新演奏。但我们几个懵懵懂懂、又不解人情世故的晚生后辈,从小一直忙于读书和工作,竟无暇亲临近在咫尺的甜水村,拜访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民间艺人。偶尔的一次朋友相聚,志趣相投的我们,便相约带了一点薄礼,一同赶赴先生所在的甜水村西首,亲耳聆听潘先生原汁原味的吹拉弹唱,亲身感受古村甜水乡土风情的美好。   由于朋友的事先相约,潘先生连同家人已等候多时了。简单的农家门庭,朴实的农家院落,院子中间,金黄的玉米摞搭在木头架子上,显现出乡下农家小院特有的那份清净、安详,尤其是老人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爽朗招呼,让我们几个感受到了一种久违了的温馨和亲切。潘先生正房迎门的墙壁上,挂着他的朋友、西码头村退休教师张继先亲自为他撰写的一副书法中堂,凝练的语句,丰厚的意蕴,概括了潘先生勇于挑战命运,愉快地享受幸福生活的半世生涯,上联是:琴艺阿炳再世,下联为:品德为人楷模,中堂写着:潜心从艺五十冬,民族艺术得传承。民间艺人知多少,梁邹甜水有潘公。

  现年六十八岁的潘先生,属于先天性双目失明,个性倔强的他,从没有自嗟自怨,自恨自叹自己的命运,从十四岁起,自己就拜师于惠民地区吕剧团的孔庆春、惠民县高家村的尹守禄两位先生,先后学习坠琴和板胡;最后在尹海臣先生的戏剧班当了两年的练习生,学习的是河北梆子。潘先生说,要想真正掌握一门技艺,一是必须抓住机遇,二是必须拜名师,三是必须有耐心、能吃苦。那时候,老师如果不批评的话,就证明弟子不是学艺的料,自己就特别盼着受到老师的批评,他明白有了老师的批评,自己才会有大的进步。他至今非常感激他的几位老师,手把手地将他领进了民间艺术的高雅殿堂。

  学艺归来后,他深知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道理,有着超强记忆力的潘先生告诉我们,文革时期的文艺演出多,文艺爱好者也多,自己和他们切磋交流的这种机会自然也多,特别是冬闲的时候,临近几个村庄的文艺爱好者们经常聚在一起,吹拉弹唱、自娱自乐,在这种如鱼得水的特殊文化氛围中,他熟练掌握了如唢呐、板胡、二胡、京胡以及三弦在内的各种乐器。那时的生活条件虽然很差,可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却非常丰富,各种各样的文艺演出接二连三,作为一种政治任务,身残志坚的潘先生却将它当做了“为人民服务”的一种方式,和其他社员们一样出工、出力、吃工分。   作为一个盲人,他最大的难处在于不识谱,所有的音节、音谱和音律,都需要自己用心仔细去领会、去推敲、去感悟,从事弦乐演奏,根本没有捷径可走,靠得就是吃透内容,死记硬背,再就是各种乐器的使用,也要讲究个字正腔圆,如果像拉大锯一样单调,那就根本没有丝毫美感可言了。潘先生的那句“没有六律,难定五音”,更是说出了高楼大厦平地起的朴实道理,他用“喜怒哀乐,抑扬顿挫”八个简单的汉字,营造演出时的氛围、掌控演出时的节奏,恰到火候的气氛调节,强化了演出时所需要的各种效果,这些都让他名声大振,各种演出的邀请纷至沓来,令他应接不暇。   由于我们两个村庄相隔很近,亲朋好友来往也多,所以我们的交谈非常顺畅。说起我们两个毗邻村庄的文艺交流来,潘先生还特别感谢我家姥姥门上的一个表哥王丙军。表哥在甜水村任教的两年间,每逢闲暇之时,他便让学生找来潘先生相互切磋,表哥王丙军师从的是魏桥公社麻姑堂村的傅重英,吹拉弹唱样样拾得起放得下,两人终成莫逆之交;先生与我的一个本家姐姐,曾经同在码头人民公社文艺宣传队集训八个月。重情重义,仁义至上的潘先生,至今仍然对他们的英年早逝感怀伤情,喟叹不已。他说与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在一起交流,一曲终了,心中有说不出的轻松与愉悦。   西谚说,上帝给你关闭一扇门,必然给你打开一扇窗。即使身体和心智都非常健全的人,也未必有潘先生这种热爱生活、乐观向上的心态,先生的身世、家境、经历远非常人所能比拟,面对命运的挫折、生活的不公,他早已将内心的伤痛全部融入到音乐之中,融入到了缤纷美丽的音乐世界里面。无论临近村庄的各种文艺演出,抑或是东邻西舍的集体自娱自乐,他都会在人们的阵阵喝彩声中走入前台,担当其充执牛耳的主角。潘先生对各种乐器颇为精通,只要是操纵在手,即能行云流水般地演奏出各种精美绝伦的曲子,对此,我已经相信了那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古语。   在潘先生的家中,他即兴用坠琴为我们拉起了吕剧《李二嫂改嫁》中的几个经典唱段,真的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大饱耳福了。他将李二嫂飞针走线为张小六做鞋的无限欢喜之情,以及因为婆婆的指桑骂槐、敢怒不敢言以至于“李二嫂眼含泪关上房门”时的黯然伤心之态,演绎得时而喜上眉梢,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悠扬婉转,时而沉郁凝练,并且将人物的些微心态变化,表达得异常准确而深刻。他的几个手指,在头弦与二弦之间上下急速滑动,音符在上滑音和下滑音和谐跳跃,《喝面叶》、《借年》、《姊妹易嫁》等唱段的坠琴伴奏,令我们每个人无不屏神静气,洗耳谛听,恐怕漏掉一个美妙的音符。   在提议拜访潘先生的过程中,我想到过德国著名的作曲家、钢琴家、指挥家、“曲圣”贝多芬,二十六岁那年失聪,但他以不屈不挠的毅力创作出了《命运交响曲》等不朽的世界经典之作;还有后天失明的我国著名民间艺人阿炳,倾其一生创作出了二胡名曲《二泉映月》,当初在无锡惠山公园著名的“天下第二泉”边,日本著名音乐指挥家小泽征尔第一次谛听到原汁原味的名曲《二泉映月》时,泪流满面的他,借用爱因斯坦的话说过:这首曲子,怎么说都应该跪着听,而不是像我们这样站着听。潘先生虽然不能和他们比肩而语,相提并论,可他们对待生活的阳光心态却毫无二致。   已经没有衣食之虞的潘先生,琴艺日臻成熟,声名如日中天,各地的文艺爱好者经常接他到惠民、章丘、邹平等临近的县市乡镇切磋交流,谦逊真诚的他,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从来都不满足自己现有的水平;目盲心亮的他,不仅琴艺好,而且人缘也非常好。对于喜好各种乐器的年轻人,他总是言传身教,细心指导,倾心相授,毫无保留。他担忧祖国宝贵的民间艺术、文化遗产能不能得到更好的传续与继承,因为在时下经济社会的大环境里,年轻人的心太浮躁,耐不得性子,担不得批评,他们对锦袍玉带,才子佳人不感兴趣,只对你你我我,恩恩爱爱的小资情调情有独钟。   在与潘先生交流的几个小时中,他的朴实谈吐,他的言行举止,以及他超凡的人格魅力,一直在强烈地感染着在座的我们。岁月沧桑,命运多舛,他却天天与欢乐相伴,岁岁与幸福同行,靠着对艺术的孜孜追求和对职业的忠诚,他选择了让艺术将自己的生命燃烧。我感觉到潘先生的人生,就是一种快乐的追求,因为央视著名支持人董卿说过:“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我们为什么不天天快乐呢?”他当是深谙此道。 [ 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13-9-24 20: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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