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谢天谢地

自从武汉抗疫之后，很久没为什么事儿感动了，直到看了郑州地铁5号线的视频。这世间每天都有一些人在受难，但多数普通人其实并没有兴趣去看，自己的日子也谈不上轻松，好不容易下班或者过周末，谁会去参观医院或者殡仪馆？信息时代了，不知道的，除了极少数保密信息外，主要还是不想知道。郑州这事儿，其实如果可以选，我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我还得考虑一下，捐款还是不捐？捐多少？可是，那天突然就在群里看到了那个视频。地铁车厢里全是水，已经没过腰部，里面站满了人。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们最终能否逃出来，看着很揪心，然后气愤于地铁怎么没有及时停运？好吧，这个话题不想讨论了，就谈谈里面的人吧。我在想，如果当时我也在郑州，是会就近选个宾馆住下，还是冒雨坐地铁回家？这个问题，很难有一个确切答案。我是个胆子很小的人，风险意识是很强的，按说会选前者；可是我又是个很抠门的人，或许也会为了省那几百块钱而选择坐地铁，毕竟，地铁既然还没停运，说明官方认为它是安全的。按常理，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儿上，官方应该不至于误导公众。

仔细分析一下，我真去坐地铁的可能并不大，因为，我家还有叶子。叶子应该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在附近选个酒店住吧？结婚这些年，虽然她变得对自己越来越抠，但是对我和孩子并没有。她虽然比我胆大，虽然我俩也没少吵架，甚至谈不上多么恩爱，但是，我还是相信她，会把我的命，看得比那几百块钱更重要。当然了，我们在亲人眼中的“价值”，虽然大多数跟感情相关，但的确并不完全基于感情。不要说伴侣了，我们在自己心中的价值，其实也一直在变，且跟你的收入状况相关。在我最穷的时候，我坐飞机是不太担心的，据说失事能赔90万呢，家人拿到也行；可是如今，我觉得那90万太不划算。

谈人命的价值，有很多维度，平等只是其中一个。除了那个维度，在很多其他维度上，都不一样。比如，远近亲疏，有的人没了，我们会去吊唁，甚至给白包，而有的人没了，我们该乐呵乐呵。又比如社会贡献之类的，全社会不可能都像对袁隆平那样对每一个去世的人都那么悲伤。这么多维度，没有哪一个是绝对正确的，它们同时客观存在，交叉作用于整个社会。至于哪个占上风，看人，看事儿，看天时地利。就像说了这么多，如果那天我也在场，我会不会坐地铁回家，其实，我也难以确定。有时候，一念之间的事儿，很难说。就像开门出去再也没回来的人，谁也不是不出去不行，但是，大家谁知道呢？

我可以不回家的，因为家里有全职在家的叶子，还有岳母照看天天。但是，很多人，可能并没有这个条件。家里，还有亲人等着回去照看，老的，或者少的。除了人，可能也牵挂着家里那些物件儿。钱财诚然是身外之物，但真没了它，日子确实也没法过。多数家庭之所以还能凑合过，跟这东西关系很大，一旦倾家荡产，基本也就离妻离子散不远。财产的保险，普通人家买的估计也不多。就像官方并不会为了小概率事件而大把投入一样，我们也不会去为了小概率事件而买那一堆各种各样的保险。谁真去给家里人把所有种类保险都买全了（估计多数人也买不起，种类太多），估计迎来的不是赞誉，而是打架。钱，不是这么花的。

日子过得普普通通，但总比困在车厢里的人幸运，也比大热天全套防护服做检测的医护舒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是实际情况，就看你怎么比了。人跟人不一样，比如同样是大难不死，有的人可能会就此开悟，觉得世事无常、生命可贵，从此开始珍惜当下，不再那么拼，而是更多时间陪陪家人；但有的人却可能觉得，都是自己混得不好，才被迫坐地铁，才不舍得花钱住旅馆，从此更加拼命往上爬。谁对谁错？对错是要看评价的价值体系的，那玩意儿很多；也是要看时间段的，三年，十年，生命终点，还是看到它孩子以后的生活，等等，不同时间段，可能所谓的“结果”也不同。至于再详细分析，那些结果跟它的选择之间是否有必然联系，换个选择是否就不会更好或更坏，这个，就更难说了。

昨晚上回家，天天不舒服，说头疼。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都没吃多少；最喜欢的下楼玩，也不去了。吃过饭，澡都没洗，就在床上差点睡着，我们在边上看着都难过。不过，外婆还是坚持把他喊起来，让他洗了澡再去睡。马上二年级了，身高已经1米4，但开口就知道还是个孩子。跟他说起困在地铁里的人，他说：“我要发明更好的地铁，让水只能进去一点点。”

岳母和叶子陪着他休息，我打扫完卫生，下楼去扔垃圾。风很凉爽，这是台风的先锋，天气预报里，周日的大雨已经改为了暴雨。好在原本连下四天的大雨，如果变成了三天。不过，根据过往经验，这个会一直 变的，台风很难准确预测。周五和周六，家里会存好淡水和吃的，做好在家里窝个三四天的准备。当然，我还是要去上班的，穿着雨衣和雨鞋，伞估计是不好用了。

谢天谢地，早上起床，天天头不疼了，又生龙活虎了。河南那边的朋友也反馈，没再下暴雨，很多地方的水，开始退了。
河蚌赌徒 2021年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