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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走不出故乡

2021-12-23叙事散文苇岸-弦歌
你已疲惫,想远离此地,回到从前,回到故乡。故乡有湖,湖边有村庄,秧田在村外伸展。水天一色举起水鸟的羽翼,也举起童年的远梦;霞光云影托着世俗,也托着青年对传统外的向往。炊烟育村庄,也育你;鸡鸣唤晨昏,也唤你。秧苗牵你,绊你,你呼吸无羁,毛孔舒……

  你已疲惫,想远离此地,回到从前,回到故乡。   故乡有湖,湖边有村庄,秧田在村外伸展。水天一色举起水鸟的羽翼,也举起童年的远梦;霞光云影托着世俗,也托着青年对传统外的向往。炊烟育村庄,也育你;鸡鸣唤晨昏,也唤你。秧苗牵你,绊你,你呼吸无羁,毛孔舒逸。   干吗要被远方牵绊,哪怕是个地图上找不到名的小镇?你笃信远方远离世俗、远离愚昧,不仅是远方,连出发本身也是你仰望的天堂。望尽天涯路,你没有五花马和青锋剑,忧郁、不甘,还伴着叹息。你横看那湖,水也不清,波也不明;竖看那楼,既不摩天,也入不了云。天涯未曾开口,就哄得你衣带渐宽终不悔,料不到将来会加倍珍惜嫌了又厌的故乡。   有一日你时来运转,行走在离家乡很远的地方,总算逃离了家乡。仿佛一夜之间世界变得天宽地阔,你便能肋下生翼,脚下生风。于是一扫过去的不幸,甚至珍惜起过去的忧郁和叹息。笃信此地不像来处那样虚伪贪婪,此地阳光照你,此地月光染你,景观山举你,行道树托你,你心满意足,通体舒畅。高兴得无所谓要不要姓名,甚至忘了自己的姓名。凭谁问:“来自何方?”答以“江南小镇”,越是小地方,问者越不详,但他们知道:“江南是个好地方。”不是羡慕你来自远方,而是羡慕你来自人间天堂。你却忘记了敝帚自珍怎么写,欣然做个外乡人,春天种花,秋天扫叶,笃定此地花更香,月更朗。   很快你不再以外乡人自居,在人群中发现和被发现自己的存在。   早晨醒来听鸟儿叙鸣,听花开的声音,你拈花而笑。让日光在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地上画自己,阳光也是支离破碎的,画不像你,你渐渐忘却自己。想啜饮清醒之泉,你要做个清醒者。   晚上打开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小屋的窗,邀不来星月对坐,你恨灯光将黑夜漂成了永昼,高耸的烟囱支撑的夜空被炫目的灯光灼伤。你怨鞭炮声没个放假的时候,鞭炮的烟硝气到晚也没消没散。通讯虽快,沟通却慢,开始常给远方的朋友发发信息,后来连跟守在老家的父母也不愿多聊。睡前翻一页书吧,却迈不进书中去,满怀愧忏。始终不忘良知,要做个清醒者,你苦恼。   同小区的老太太忘年交式的来访过去很长时间了,你还没回访,就听到她没于交通事故的消息。以前你就知道她喜欢你,总以为有很多时间可拜访近在咫尺的她,结果你不是败于时间,而是败于自己,只剩下面对无法补救的愧悔。   你开始计较在酒楼和朋友小聚,你喜欢坐在自家的沙发里或朋友家的餐椅上跟人谈天说地。你不习惯上酒楼,朋友也不习惯坐在你家的沙发里,最后你还是失了礼数。   你不是不需要礼节,而是不拘礼节;你不是鄙视权威,而是不愿被权威所羁;你不是不需要偶像,而是你的偶像只是少数人的偶像。本以为死守了良知和清醒,你太执着于自我,而忽视了别人,守的更多的只是良知和清醒的躯壳,以至被那个躯壳蒙蔽。故乡在你眼里世俗,此地也世俗,因为你的内心世俗,始终不能随乡入俗正是你的世俗。故乡愚昧,你也愚昧,不然你怎么看到此地愚昧。这个世界没有世俗,哪有变通?没有愚昧,何来智慧?你满足于自己的孤独,骄傲于自己的清醒。拒绝众人的庸俗,正是你的庸俗之处。你愤愤然,锱铢必较着别人的庸俗,而别人不视你为敌,他们的良知正是你的良知里所缺的部分。   看见天上的虹,以前想测算与上帝的距离,蓦然回首,你只是女娲手中抟过的黄土,永远达不到神性,守着人的高贵便好。现在做个脚踏实地的人,欣赏别人,别人欣赏你,都是黄土而已。   春花似锦,你赶着去看,谢看花人同你一道看花,你只看不采。听到夏风,你想到蛙鼓,感谢胼手胝足的农人,他们养活自己也养活别人。你也爱月,哲人、艺术家能表达出月的哲理和美,他们许你分享,就像月光许你宁静。你也爱雪,温一壶酒,请友人或路人来饮,冬天之所以要下雪,为的是提醒人们需要温暖。敞开了心扉,你会心而笑,行一路风花雪月,识人间悲愿智行。   你不放鞭炮,却参加燃放鞭炮的聚会。不写信了,把思念藏在血液里,你始终记着别人,祝福别人,相信别人也不会忘了你。没有期待,不是因为失望,而是你面对过真实,但你为别人祈祷。尽心尽力发挥自己,领受你自己任上的那份恩典。对这个世界,你多了赞赏,多了体谅。“这山望着那山高,山山都是白茅草”,你渐渐和父母一样觉得许多老话都是至理名言。走了一遭,你明白故乡是你的围城,便拿自嘲佐餐,以欣慰助眠。翻更多的书,寻觅回归传统的路径,懂得慈悲和怜悯的差别,体谅少年的轻狂,尊重老弱病残。你真实地存在。
  当你懂得脸上若有些红润也是来源于童年,心头储存的温暖大多受施于故乡,故乡成了你的远方,你知道自己这只候鸟必回到故乡去。断鸿声里、莼鲈之思,不只是在书里,还在你梦里。那日到来,或许你的毛发比祖坟旁的白茅还苍白,故乡不认识你了,你还认得时过境迁的故乡。儿童打量你潸然的老态,老人笑问客从何处来?不改的乡音告诉他,你少小离家老大回。在故乡的面前,你找到了自己的姓名,你能认出那便捷的路原来是通向小学校的村道。 但你只能答来自远方,尽管蹒跚的你从里到外都只属于故乡。   然后你们聊天,笑着说走过的路原来是哭过能笑、醉里还醒的路;哭着说让人爱了又厌、厌过还爱的是故乡;还说故乡的世俗自有她的高贵,故乡的愚昧也是她的聪明。   如果你不能老死故乡,故乡还在你心中的那个地方。谁又能走得出故乡?
---------[ 本帖最后由 苇岸-弦歌 于 2013-9-27 18:5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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