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两片白菜一块肉

“妈妈，你是不是在我面条里放蔬菜了？”早上7点半，天天穿着睡衣，迷迷瞪瞪地循着鼻子的指引摸进厨房，看了一眼锅里的面条，那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叶子淡定地回道：“就加了两片白菜。”天天在白菜的刺激下，已经完全清醒了，开始讨价还价：“妈妈，你能不能给我加块肉啊？我吃两块白菜，你就给我吃块肉。”本就是很合理的要求，再加上哀求的语气和可怜的眼神，叶子显然不会拒绝。得到了肯定答复的天天，轻松地走出厨房，看了一眼正在餐桌边吃饭的我，很羡慕地说：“爸爸，你多幸福啊，你本来就有一块肉，我要吃两片白菜才有一块肉……”

我早上一般就是用昨晚的剩饭煮碗粥喝，或者直接微波炉热了吃。那早上我吃的就是一碗热过的剩饭，还有一碗热过的骨头汤，汤里面刚好还有一块排骨，而这，就是天天眼里的幸福。我很喜欢跟他腻在一起，因为他总能替我发现很多我忽视了的幸福，也因为，陪着他本身就是幸福。那晚上睡觉前，他突然摸着我的脸说：“爸爸，你一定要长寿啊。”我笑了，说：“我活到100岁。”他叹息一声：“可是我轻松就能活到90岁呢。”也是，我比他大三十多岁，还有几十年的缺口呢。他的数学很好，虽然还没上二年级，但是假期里叶子给他讲三年级下学期的课本时，学起来毫不费力，三年级数学试卷都能考九十几分。

看他那沮丧难过的样子，我不忍心去说“爸爸不可能陪你一辈子”这种话，就只是亲了亲他，说：“妈妈身体好，她能活150岁。”这让天天略微心安了些，他慢慢就睡着了，大拇指又往嘴巴里塞，我给拉了出来。最近他在看一个解放军的动画片儿《聪明的顺溜》，不再喊“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万岁”了，而是时而就高呼：“: 脑子里永远有任务，眼睛里永远有敌人，肩膀上永远有责任，胸膛里永远有激情！”他外婆刚从金山回来，笑着刚想去跟他亲近一下，就被他一嗓子“眼睛里永远有敌人”给吓住了。他对外婆属于爱恨纠结那种，至于哪种情绪占上风，这个要看外婆是否要给他洗头，以及是否吼他。

我记不清岳母是周四还是周五早上回去的了，我的记忆力确实不行了，不确定是否跟十年病史的高血压有关。上次有壶论坛站长老夜在文章里说我知道他媳妇是谁，结果我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很是尴尬。好在，我还记得自己媳妇是谁。叶子崴脚还没好，却硬是坚持自己去送天天上培训班，不让我休假。周五下午，我只好先斩后奏了一把，把假请好，她也就认了。周五到周日，连续三天，都是我带天天去上课，机器人一个半小时，然后写字一个小时。其实挺辛苦的，坐半小时车，再走十分钟，有时候刚到地方就要开始上课，但天天从来也没叫苦过。天挺热的，有35度，我想给他买个他最爱吃的冰淇淋，但又怕叶子说，终于没买。

不过，昨天中午回到家，看到桌上除了肉丝炒白菜和一个汤，还看到仨卤菜：鸡鸭牛肉都有。叶子开心地跟我讲，紫燕那边如何优惠，我也很开心，不过跟优惠关系不大，而是她总算愿意买点这些东西了。一直跟她说，天热了，哪怕开客厅空调，厨房也热；加上她脚还没好，不该久站，肉菜该买就买点，这东西烧起来太费时间。外面买俩肉菜，自己炒个青菜，煮个汤，其实挺省事的，而且天天也爱吃。不过，叶子一向俭省，她几乎听不进去。好在这次，皆大欢喜。她边吃牛肉边向我推荐：“看着辣，其实一点都不辣。”我凑趣地夹了一筷子牛肉上面的香菜，嗯，确实不辣。

对这些东西，我也谈不上爱吃不爱吃，除了饺子和猪头肉，其他的东西，对我多数是两可之间。吃了开心，不吃减肥，也开心。所以，基本上叶子和天天爱吃的，我都只是吃一口意思一下。之所以还吃一口，这个嘛，一家人重在参与，再就是，不能让孩子有吃独食的习惯。昨天下午岳母回来了，带着满满一大兜子自家种的西红柿什么的，我当时就洗了俩小的吃了，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晚餐时，我就要求天天把他最爱吃的鸭肉和鸡肉都给外婆夹了一块：“好东西要分享，这样大家才会更喜欢你啊。”这个道理天天是懂的，正忙活着吃的他，直接用手抓了块鸭肉放到外婆碗里……

好吧，很多年前，我家人老是笑话三姑家的表弟，说都三四年级了，吃饭还用手。如今看来，天天也有这可能。那个表弟，如今已经某所211大学研究生毕业，在深圳的一家央企上班，说起来都好几年没见了。倒是大姑家大表姐周五晚上还微信联系过，她找我给他四年级的儿子写诗。那是班上的作业，要求写三首，主题分别是暑假快乐、爱家乡和建党百年。周六早上，趁着天天上培训班，我给她写了三首貌似七律、七绝和定风波的诗词。之所以说是貌似，因为都是打油诗，乍一看合辙押韵，其实平仄啥的完全经不起细看。不过，一个四年级的孩子，这水平也比较合理。只是一个四十岁的人，诗词水平相当于一个四年级孩子，我好像也并不觉得羞愧。

岳母不在，天天的衣服，我都抢着洗。虽然叶子嫌弃我洗得不干净，但既然都晾上了，她也就不说什么。晾衣服的时候，隔窗望去，能看到楼下的广玉兰和香樟树。词汇贫乏如我，除了一个郁郁葱葱，也想不出其他更贴切的好词儿了。小时候看树，都是从下往上看，想看到树冠，就得爬到山上去。可是，我一年也未必会去爬一次山。虽然老家在山区，但哪怕那座用来命名我们县的五莲山，我也是上高中时才第一次去爬。从上往下看，树是什么样子呢？显然，跟从下往上看不同。如今我家住11楼，阳台下面，是一片几十上百棵树的“小树林”，每天我们都会带着天天在阳台上坐一会儿，看看树和远方，叶子说，这对孩子的眼睛好。

河蚌赌徒 2021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