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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清秋的河流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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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稍安顿后,在一个清冷的秋天早晨,我特意带着孩子从市区借住的地方前往乡下老家。车子在鲍家沟边停了下来,村落已远远看得清楚,那边正在忙着拆迁,我们去了只会添乱,反不如这里安静。站在鲍家沟边,静静地端详着阔别二十多年的碾盘桥,沿着河边走着,努力追寻她在我记忆深处的模样。
       一位本家哥哥从坝埂边上走过来,手里捧着一把野菜。读中学时,连续三年从他门前经过,每次他都跟我打招呼。果然,他又老远向我招手。可是,直到他走近时我才认出来。许是我的视力模糊了,许是他的身材较以前清减了不少,许是他头上撑了一顶老头子才会戴的蓝灰色鸭舌帽。二十年后,兄弟间的邂逅,竟让我有了些犹豫。
      哥哥把野菜捆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就这几步路了,不回家看看?”我谢绝了他的好意。他推着车子向村子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我,终迈腿跨了上去。路的两旁,芦荻优雅地轻轻扭动着身躯,它们那白色的冠,似天上飘过的云朵一般。
      碾盘桥下密布着水芹菜中散落着白色泡沫块、旧木板和塑料瓶,中间仅剩下一尺宽的空隙,再向南大约十多米,河面才略为宽敞些,水芹菜一段一段地从河边包裹着河面。桥身似乎有些倾斜,在桥墩的边缘增加了一排带荧光的防撞杠。两扇水闸的钢管已锭开镙铨,高高地悬着,几根细钢筋吊着水泥闸门板。
      凑近闸门板上的间隔向远处望,鲍家沟便被斑驳的水泥石块框了进来,如相片一般映入我的眼帘,在有限的宽度里,在明媚清丽的阳光下,在荒芜与晴翠之间,向南向着远方,终遁入蔚蓝的晴空里。
      沿着鲍家沟向北走去,我格外想去看看祖母当年视若珍宝的那一小块菜园子,它现在又会成什么样子呢?
      两尺宽的小径,左边是田地,右边是河。河与路之间隔着稀疏的树和茂密野草。芦荻便从树和野草之间,高傲地耸着白色轻盈的冠。坝埂草有些泛枯,但仍紧紧地巴着泥土。田地里的黄豆早被收割,只剩下稀稀拉拉的豆茬子。许是因为豆子太少的缘故,这几块地的豆茬子都割得很短,几乎贴着地。没了作物的掩盖,土地如秃子一般裸得有些尴尬。大电泡和黑端端得以惬意地散落其间。我捡了几个掉在地面的大电泡,剥开外面如纱布一般的皮却发现里面并没有金黄的果实,也许是作了蟋蟀或土狗的美食了,或者真的是我错过了回来的季节。龙葵没有全熟,有的泛紫有的还须青一片,因不敢食用就懒得再弯腰。
      再往北走一小截,路面变窄了。绿豆地里的庄稼几乎被枯草盖着,每一株绿豆上,褐色的豆荚都可以数得过来。楝树的叶子依然翠绿,它的果子却早已泛黄,成串地晃在枝头。成片的芦荻从荆条丛中钻出来。一只隐藏在树丛中的灰喜鹊叫了几声,又扑拉扑拉翅膀径自飞走了。野菊安静地伏在路边,一点也不声张,可是我仍然老远就发现了它们。
       我以为祖母去世后那块菜园子会由伯父打理,他的开荒地与菜园子连在一处。祖母在世时,这里一片繁荣,蚕豆、毛豆、芫荽、青菜等轮季栽种,就连河沿上也点上冬瓜或南瓜。她只管栽种和日常打理,运送肥料和采摘则需要我们四个孙子帮忙。
       这里原来是座桥,村路改道之后桥拆了,祖父便在这里开荒种庄稼。祖父去世后,这里便成了祖母的心头肉,但凡有空必会来转转。我后来听家里人说她去世的前两年,走路都不方便了仍拄着拐杖过来。而今,我只能在一片杨树的枯枝败叶间,找寻着当年祖母带我们劳作的影子,村落方向却传来一阵嘹亮的鸡啼。
       在这边已荒芜的菜园子边上,一片大蜀黍皱巴巴地在阳光下杵着。猪耳朵稞子伙着狗尾巴草,一丛一丛地盘踞 在菜园子到河沿之间。河沿上,祖母常常踩着借力提水的几块石头坚强地嵌在泥中。一小片初生的水芹菜牵着河沿,阳光透过它纤细的身躯把水面刺得明晃晃的。菜园前的三叉河道水面幽暗,水芹菜在这片幽静所在格外用心地生长,似一个个飘浮的小型岛屿一般。鲍家沟的水只能绕着它们走。
      楝树、杨树、槐树密实地散落在河道的岸边,树冠的倒影让河面几乎看不到天上的云朵,也再一次割断我向记忆深处的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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