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如雪柘冈西

从书店买书回家的路上，偶尔抬头，看到路边孤零了一冬的树枝上，片片朵朵，白花花的耀眼，不禁诧异。

这几天正是倒春寒来袭，温度一下子降到零下一二度，只好把刚刚收进衣橱的羽绒服又拿出来穿上。看看日历，三月已经过半，很快就要到清明时节了，居然还穿着臃肿肥大的羽绒服，自己也禁不住觉得好笑。而就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路边的那一排玉兰树已开得一片烂漫，远远地看，一树一树的玉兰花，一树一树的素洁，一树一树的明媚，自然，也应该是一树一树的清芬，真是美不胜收，美丽得耀人的眼，真是如《学圃余疏》中所说：“玉兰千干万蕊，不叶而花，当其盛时，可称玉树”。

在这料峭的倒春寒里，一朵朵的白玉兰花开得热烈，开得忘情，开得优雅，没有丝毫的羞怯，也没有丝毫的胆怯，她们可是都有着大家闺秀的范儿呢！每一朵都清雅大方，妩媚而端庄，沉静而自在，却又是别样的绚丽，别样的风姿绰约，不是那种清高自许的孤僻，也不是傲慢自得的骄横，这早春的白玉兰，是“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

喜欢早春的白玉兰。经常见到的玉兰花有紫色和白色，紫色的高贵、典雅、妍媚照人，白色的素雅、圣洁、清丽可人，在我的内心里，是喜欢白色的玉兰要多那么一点点的。白玉兰盛开的花瓣莹洁如雪，花朵基部带有红晕，娇媚动人，花蕾则是清雅的鹅黄。盛开的白玉兰在早春的一片灰暗中，实在是美得耀眼，美得有些触目惊心。我禁不住在花树下倘佯，久久伫立，轻嗅花香。一片片花瓣是一种温润的白，花香也温润，淡淡的清芬，像一个安静闲雅的人内心的吟唱。

近些年来城市建设重视绿化，玉兰作为观赏绿化植物，深受人们的青睐，在人行道旁、社区公园、小区等，便能经常见到她们亭亭玉立的倩影。无论是花开季节时那大朵的玉兰，还是夏秋季节肥厚的叶子，看上去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记得有一天在博客上闲逛，偶然看到博友的图片和说明，才知道玉兰树还叫望春树，玉兰花叫望春花。真是自己鄙陋，自己如此喜欢的树木，竟然不知道她的前世今生，不知道她的乳名、别号。当然不能原谅自己，于是到网上搜索，查询她的世家与出身：辛夷又名望春花，属木兰科植物。落叶乔木，高数丈，木有香气。色泽鲜艳，花蕾紧凑，鳞毛整齐，芳香浓郁。《楚辞•九歌•湘夫人》：“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辛夷，说的就是玉兰她了。再查，于是又查到亲爱的李时珍所著的《本草纲目•木一•辛夷》，里面的说辞简明，也富有感情：辛夷花，初出枝头，苞长半寸，而尖锐俨如笔头，重重有青黄茸毛顺铺，长半分许。及开则似莲花而小如盏，紫苞红焰，作莲及兰花香，亦有白色者，人又呼为玉兰。时珍先生还说，气味俱薄，浮而散，阳也。入手太阴、足阳明经。主治五脏身体寒热，风头脑痛面。久服下气，轻身明目，增年耐劳……

查阅了这些，我依然意犹未尽，依然还不满足对玉兰的，再找……那就再找，我想要寻找的是诗人笔下的玉兰。隐约的愿景变得明朗，心底的秘密已洞穿。嗯，我要在美诗佳韵中品赏玉兰的风姿绰约。唉，我这个贪婪的人。

“乌塘渺渺路平堤，堤上行人各有携。试问春风何处好？辛夷如雪柘冈西。”这是王安石《乌塘》诗之二。王安石这位在北宋政坛上叱咤风云的改革家，这位出了名的拗相公，居然也能写出如此美好可爱的诗，尤其是后面两句，真是美妙极了。“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遗霓裳试羽衣，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玉环飞燕元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这是文征明的《咏玉兰》，真真喜欢，文征明才华横溢，诗书画都好，高雅醇厚，书卷气浓郁，这首诗清雅自然，比拟贴切，体物细腻，画面感强烈，着实不负大画家的手笔，也着实写尽了玉兰的美好情态、仙子风姿。“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韵友似知人意好，隔栏轻解白霓裳”。这首七绝是沈周的还是文征明的，我没有能够查询清楚，喜欢它的空灵优美、清新自然，实在是写出了玉兰的绰约风姿。“绀缕堆云，清腮润玉，氾人初见。蛮腥未洗，海客一怀凄惋。渺征槎、去乘阆风，占香上国幽心展。遗芳掩色，真姿凝澹。一盼。千金换。又笑伴鸱夷，共归吴苑。离烟恨水，梦杳南天秋晚。比来时、瘦肌理消，冷熏沁骨悲乡远。最伤情、送客咸阳，佩结西风怨。”吴文英的词也是我素来很喜欢的，这一阙关于玉兰的也是婉约细腻、情景交融、美意无限，文英先生是写玉兰还是写他心仪的女子，且不去管它，只沉浸于这美词佳韵中，感受缱绻柔情好了。

试问春风何处好？辛夷如雪柘冈西。也许，不必去安石诗中的乌塘柘冈西了，有辛夷如雪的地方，就是佳处，就是春风的最美去处了。

[ 本帖最后由 雨兰 于 2013-10-12 14:04 编辑 ] 散文随笔, 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