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翡翠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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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到山上去了。先生老早就打算拍摄落日，几个同样爱好摄影的朋友一起说笑着走向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就连同来的女友玲也嚷着“看夕阳了哦！”快乐地跟随而去，只剩了我，独坐在山下水边一块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热乎乎的大石头上，如同坐在一张被熏热了的暖炕上。 　　想起《红楼梦》里那些奢华屋子里的暖炕，还有那坐在暖炕上的人，每日顶多在大观园里的假山前后走走，摘摘花儿，捕捉蝶儿，绝少有机会走出来，看看自然界真正的山水，这未尝不是一件悲哀的事。而今，生活在都市的人，又何尝不像大观园里的人呢？乍一出来，就像笼子里飞出的鸟儿，只顾着高兴，扑棱着翅膀，却不知该往哪飞的好。 　　坐定后的我，对了周围的景色，像是刚睡醒的人，张开惺忪的眼帘，就瞥见晚霞在天边绚烂变幻出各种奇异的图案。身边的草丛树木野花，青翠的枝叶与玫红、粉紫、金黄的花，像是爱美的女孩子，吹拂的风中，摇摆争抢着将她们的妙影映印在水面上，妩媚的情态和色泽随着水纹波动变化，又有夕阳的光落在水面上，瞬间流光溢彩，如一面硕大的镜子，向四周晃动着，光与影交替辉映，晃在我的身上，亦有了绿荫的叶印与枝条斜纹缀满我的衣裙。 　　这一汪水是很大的，确切地说，是从山上流淌下的水积攒而成的一个水库。这时的水面起了波光，煞是好看，似水在欣然的舞蹈，风大些时，水边还会涌起雪样的水花。一群鹅鸭在水中游着，“嘎！嘎！嘎！”地欢叫着游向岸边，风声、水声、鹅鸭叫声相间的起伏，混合成一首欢快的天然曲，其生动画面又是夕阳下一幅绝妙的图景。 　　我却只觉静静的，似无甚声响。虽然远近树里有蝉在长吟，山上还隐约传来他们的笑语，偶尔有玲大声地唤我上山去的声音，我却置若罔闻，全然陶醉在这一份静怡当中了。我是如此渺小么？山，树木，水，就连鸟儿，似是都不甚理睬我，自顾自地生着趣味儿，引逗我羡慕。是啊，不单羡慕，我简直如痴如醉了呢！在这样的环境里，有这样的精灵古怪的神奇景象，谁会不羡慕呢？我倒愿意就这么呆坐着，融入其中，就像走进一幅神往的画里。 　　天空碧蓝，落日红如新年高悬在门框上的大红灯笼，天边彩云如锦缎，山上树木葱茏，青翠欲滴，山坡上各色的花儿一大片一大片地开着，乳白的小雏菊一簇簇，多像一群白衣素服的少女临风而立，那羞怯单薄的样子，又是多么惹人爱怜！一汪水碧清碧清的，像是水汪汪的眼睛顾盼生辉，又分明是一块玲玲剔透的翡翠，让人忍不住地摩挲一下它的光洁。我在独坐里冥想，心灵像涌动的海潮，渐次消退，留下平整如镜的细细海砂，在月光的映衬里，呈现出微薄的辉芒。压抑已久的沉闷和烦恼，在眉梢做了一个轻皱后，很快随风释散，灵魂也在瞬间安宁无比。 　　树木的翠绿、花草的繁茂，水面之光，一切都让我惊讶自然之神奇，多么像一只巨大画笔下的精彩！我觉出一种愉悦与生趣，同时还生出一份希望，这希望，在心里萌生，在水面上荡漾，在绿叶间摇曳，在花丛里绽放，又被虫鸟吟唱。 　　远处的山谷里，一定有幽兰静静开，野兔在乱石间跳跃；妙龄的村姑，丰健的少妇，红脸黑肤的农夫，精神矍铄的放牛老者，不定在山上或者山下，挽着枝条编织的篮子，扛着锄头，摔着放羊鞭子，他们的手里定不会空闲！他们才是大自然的宠儿，恣意享受着大自然的绚丽和丰厚赠与，又皆那么和谐地成为自然里的一部分，任是谁也不能将他们分离，这真让我陶醉羡慕。想到他们那欢愉的神情，我禁不住生出跟随他们的脚步，去哼唱一首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快乐小曲儿的想法。 　　落蕊与残红；花荫下的枯叶，一切的败落，都不能让他们忧伤难过，就连雷霆风暴，也不会让他们的心里有一点阴霾。阳光与雨露，会让他们的脸颊上浮出愉快的笑容，相比之下，月下的浪漫与白天的太阳，或许他们更喜欢艳阳高照下的劳作。泥土的翻新，禾苗的成长，果实的累累，随着秋天的到来，一切皆显出成熟的喜气。辛苦的劳动，、让他们感受到筋骨的劳累，灵魂上的喜悦却伴随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没有春天的耕耘，夏日的辛劳，何来秋天的丰收？大地从不会亏待勤劳付出的人们，粮满仓的丰厚馈赠，就是对热爱土地的劳作者最好的嘉奖。 　　什么时候，我亦可以忘却自身营营，忘却乐观与悲观的矛盾重重，重新拥有年少时清风白水似的天真？是不是我需要用这眼前的清水映照下心灵？洗涤蒙尘，让心灵回归最自然的状态，像一块剔透的玉，映出湖光山色的秀丽？从此以后，心境澄澈，随时都有风景在眼前。 　　看哪！天空下，在田野亭亭的，那些碧绿玉米，还保留着夏天的蓬勃旺盛的生长势头，碧绿的叶子蓬蓬探向四周，桔梗笔直地伸向苍穹，虽然还是相隔那么遥远，无论它们怎样努力地生长，永远也没有接近蓝天的那一天，可是，蓝天一直在俯瞰着它们的生长。看它们是怎样结了小小的、白玉一般的玉米粒儿，然后一天天丰盈，成为饱满鼓胀的玉米棒子，被农人喜滋滋地掰下来，收进粮仓。 还有谷子，也是翡翠一般的颜色，一天天地融入些黄，腰身渐弯，对大地来一个大大的作揖，最后就全黄了，连秸子和叶子也黄了，谷穗也几乎垂到了地。玉米也黄透了，终于按捺不住地露出一个明眸皓齿的笑，让人想到年轻姑娘回眸一笑的姿态。丰收的情景，又让人记起刚刚过去的麦收，风吹麦浪、金黄涌动的情景还在眼前，秋天就来了。风吹谷穗，风吹玉米，“刷拉！刷拉！刷拉！“一阵阵的脆响，惊起那些来觅食的雀儿，急匆匆拍翅远远地飞走，又因着贪恋，飞落到另一片庄稼地里去了。 　　不过，风吹玉米，风吹谷子，情景并不差于风吹麦浪。小麦磨成面粉，做成白白的大馒头饽饽、面条、面包等等，玉米可以做成煎饼、玉米饼子玉米卷子，还可以跟小米一样熬成粥呢!高粱是由翠绿变成红的，它是真正的翡翠。小时候读的课本里写到“谷子笑弯了腰，高粱羞红了脸”，我那时并不理解这比喻的生动，反倒纳闷谷子为什么笑，高粱为什么害羞呢？现在再看这比喻，就很容易理解了。植物虽然不会言语，人猜想着它们大约也像人一样有感情吧？丰收的季节到了，当然高兴。长了那么久，就要成熟，被摘下来了带回家，参加丰收的大聚会，不害羞才怪！秋天的田野，风吹的情景，有多动人？你去走走看就知道了。 　　怪不得大观园的人听刘姥姥说起乡下的情景时都羡慕的不得了，其实，庄户人的平常日子，熟视无睹的风景，却是锦衣玉食的城里人眼里的羡慕。 　　你看，翠绿的树木，翠绿的庄稼，黄黄的谷穗，红红的高粱，红的，还有苹果呀！就怕你走也走不完，看也看不够，流连忘返，忘了回来的路呢。 　　一阵风铃般的笑语，让我蓦然将投向一幅画的目光转向那条小路，果然就见他们回来了。玲的手里举了一把开得灼灼的野菊花，先生他们笑吟吟走过来，给我看拍的落日。呀，拍的这图，简直美极了！翠绿的山水，红红的落日，咦，真像一块润泽的翡翠啊！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3-8-19 11:0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