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头拧不下来

我一手握住它的身子，一手攥住它的头，试图把头给它拧下来。那是晚上九点三刻，叶子和天天已经睡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客厅，没有人看到我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客厅里没有开灯，阳台上的窗帘也拉上了，但却也并非一团漆黑，我不知道光是从哪儿透进来的。

我用尽全力，却还是没能拧下这个黄色小兔子存钱罐的头，只听到里面硬币哗哗在响，却一个都拿不到。最后只能是颓然放下，想着，如果这时候天天醒来，走到客厅里看到我在“偷”他的钱，该会是什么表情？却也顾不上这些了，一伸手又拿过来另外那个绿色小青蛙存钱罐。

我需要两块钱，两个硬币，两个就好。一个硬币可以给电动车充电五小时，两个可以充满。这栋楼地下停放电动车的车库，以前是有一个东北老太太管理着，她每个月收25块钱停车费，充电是两块钱一次，不限时。几个月前，物业突然贴了告示，说她管理是非法的，以后物业统一管，并安装了智能充电控制系统。

那个系统一开始挺受欢迎，只需要手机扫码，选定自己插座的端口，付费即可。收费并不比老太太更高，还是两块钱充满，而且还多出了一块钱充电五小时的选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停车的地方在地下，信号不太好，有时候要扫码后跑地上付费。但这不算事儿啊，毕竟，那25块钱，应该，或许，不用交给老太太了吧？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老太太并没有走，她还是在那儿，帮着摆正没放好的电动车。人的素质并不总是很高，地面上的车位都在物业那边登记了，都仍然时而会被人抢占，何况地下这些根本没备案过的车位？如果没人管，想停哪儿就停哪儿，也太乱了些。虽然，很多公共自行车棚，的确就是这么停的。

好吧，为了省那每月25块钱，乱点就乱点吧，我们好像并不是那么需要那个老太太。遗憾的是，那个所谓智能系统太不给力。总共装了六个这种系统，每个控制10个充电插座，但没到一个月，坏了四个。坏了，却也不给修，或许是修不好吧，物业很快给更换了另外一种半智能系统。这次不扫码了，改为投币，一个硬币充电五小时。价格没变，可是，这年头儿，谁有那么多硬币？

吃晚饭的时候，岳母提醒我电动车要充电了。我说好，不急，等9点下去充。因为两块钱只能充10小时，到时候系统自动断电，断电后充电器继续插上面，我担心对于电池会有些影响，比如跑电。好吧，我都是猜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学电的专业毕业的。结果，这事儿我差点给忘了，到了9点半都洗完澡上床了才想起来。于是又在睡裤外套了条裤子，上身穿着睡衣，就那么跑下去。

老太太原来分配给我的车位是25号，它所属的系统也被改成半自动了，不过，老太太帮我协调了，我可以用隔壁24号的插座充电，它属于另一个幸存的可扫码智能系统。可是当我走到车边一看，24号插座已经有人在充了。老太太如今赚不到钱，积极性明显受挫，不像原来，她会一直在这边待到晚上10点，维持秩序。我无助地转了一圈儿，发现所有能扫码充电的地方，都停满了车，虽然它们并没有都在充电，但是我把人家推开好像也不合适。

于是，只好又跑回房间，去拧小兔子的脑袋。我依稀记得，天天曾经把它的脑袋拧下来过。可能是记错了，也可能是没用对方法，总之我没成功。好在，小青蛙存钱罐屁股上那个门好打开，我拿了两块钱，跑下去充电成功。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看到14楼那个上初中的女孩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希望没把我当怪叔叔，我跟她父母关系还不错的。

躺在床上，想起那天老太太拜托我替她给物业写个文，让她可以继续管理电动车库。我敷衍着应付过去了，虽然平时跟老太太嘻嘻哈哈，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人原则，我说不想出头的。但今天这事儿吧，让我开始重新考虑，或许，也可以替她写个东西，至于成不成的，就看她运气了。

如果这次我找不到硬币呢？那第二天就要出动两个大人开车去天天上学。之所以是两个大人，是因为学校附近不许停车，只能临时一停，然后一人下车带孩子过去，另一人赶紧开走。如果不想这样，那就要把电动车推回家充电，这事儿挺危险的，前阵子小区里55号楼起火，据说就是这么闹的。我跟天天去看过，虽然消防扑灭还算及时，但是楼的外立面还是熏黑了。

河蚌赌徒 2021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