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生花醉中来

几年前，在《邹平论坛》的文学版块，我曾经读过一首《相见欢·码头赞》的小令：“金码雄踞西邹，龙抬头。碧莲接天荷塘万亩秀。三利线，跨越炭，发展快，李坡韭菜绿色无公害。”不是说它写得多么文采飞扬，对仗多么工整，我却一直被词中营造的意境，所深深地感染了。这幅和乐码头，一村一品的盛世美景，至今，仍然镌刻在我的记忆中。后来，我知道这首词的作者——刘潮，不但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纯正的码头老乡。

慢慢地接触多了，我才逐渐了解到，刘潮出生于邹平县码头镇南部最偏僻的一个村庄——炭刘村，祖父识文解字，而又有着很好的文学基础，其父是一个小学语文教师，并且干了近二十年的小学校长。刘潮父亲的得意之作，便是在他这一任上，虽然历经艰辛，却终于筹建起了我国一代文学大家李广田先生的纪念馆，在筹建纪念馆的过程中，刘潮的父亲和同事们，东奔西走，南下北上，为了搜集到更多的图文资料，四处拜访广田先生的亲属子女、学生好友，给酷爱文学的刘潮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并且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启发。初识刘潮时，年仅二十多岁的他，已经在某大型纺织企业担任了电工负责人，他平素忙碌于生产维修，只能利用闲暇时间读书学习，勤奋写作。几年累积下来，他也算是创作出了近百万字的作品，其中，有格律诗词，散文随笔、传奇故事，短篇小说等。去年年末，他自费出版了自己的作品集《魏桥往事》，这在其单位上早已洛阳纸贵，人们争以先睹为快。 刘潮才华内蕴，意态潇然，看上去身材修伟，文质彬彬，只是有些不善言谈，这使我想起了巴金、孙犁等文学大家，据说，他们的口头表达能力，远不如一般的教师，有的甚至有些口吃，然而，他们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及所感，都憋回自己的心里，化为了美好而真切的文字。刘潮的文字叙说，不疾不徐，绵密有致，富有浓郁的生活情趣。散文《记忆中的火轮船》，是回忆小清河上火轮船的，长龙似的轮船，老牛似的哞哞长鸣着，沿着清澈到底而又有成群鱼虾游弋的小清河一路蜿蜒而来，“能登上南瓜爷铁船的孩子，是幸运的，更多的孩子没有这个机会，他们只能在岸上观看这壮观的一幕，看着火轮船离去时，依依不舍的孩子们，呼啸着在岸上跟着轮船的后面跑，跑累了，便坐在地上大口的出气，一脸的满足，嘴里却骂道：‘熊捏个子，跑滴含挺快来’。”用这些原汁原味的方言俚语写来，蕴含浓郁的生活气息，令人忍俊不禁，记忆颇深。 刘潮好酒。这很容易令我想起杜甫的《饮中八仙歌》，刘潮如同诗中的那些饮仙，其实，我也是着眼于他的酒闻醉趣。为了增加本文的可读性，特举一例：去年世界末日的那个晚上，人心惶惶，唯恐大难临头，我得了一笔稿费，兴致所起，便诚邀刘潮来寒舍小酌一杯，酒逢知己，推杯换盏，两瓶“天地缘”美酒相佐，让我们两个酒酣耳热，开怀畅饮。在刘潮醉意渐深，我尚且左右为难之际，恰巧刘潮那同学兼女友电话来访。外面大雪纷飞扑人面，那边女友心疼急如焚，我迳直亲将刘潮送于她处……翌日清晨，醉酒初醒的可爱刘潮，即作一首词《蝶恋花·天地缘》发手机消息与我：“会饮当如天地缘，谈笑风生，已是三五盏。飞花袭来冬夜短，醉里不晓何处眠。锦帐绣阁香溢暖，帘绿墙红，阿敏灯前站。半载漂泊心蓬乱，人间从此添思念。”时至今日，刘潮虽沉稳内敛，不拘言笑，但他因为婚姻美满幸福，故而经常对这段风雪作媒，天地牵缘的饮酒趣事津津乐道。 梁实秋在其《酒中八仙》中这样认为，所谓仙气并非纯是计较饮量之大小，我想大概就是借酒力之兴奋与麻醉的力量，而触发灵感，然后无阻碍地发挥其天性与天才。这种酒趣远非“至若烂醉如泥，形如死猪，或使酒骂座，或呕吐狼藉，则都是酒后失态，纵然是海量，亦属无趣”所能相比。喜酒、乐酒的刘潮，酒前抑或酒后，无论义愤填膺，还是胸有块垒，即使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也自是浅斟慢酌，文雅至极，绝无半个脏字出口。我们两人当属莫逆至交了，交流自然无碍，谈天说地，天马行空；东拉西扯，汪洋恣肆，只要饮酒过后，次日，刘潮必有佳作行云流水般地流淌于自己的笔端，其文笔细腻、流畅、幽默、怀旧等诸多鲜明特点在他的篇什中历历可见。为此我觉得可以这样说，他的文字经过自己艰苦的经营与反复的锤炼，透出的是他指日可鉴的胸怀，更令人读到了他那种扑面而来的、鲜明可感的性格，我以为，这该是人们喜欢读他作品的主要原因吧！ 他的作品，刻画人物形神兼备，惟妙惟肖。因为都是身边再熟悉不过的人物，故而，他以精炼的语言与准确的刻画，寥寥数笔，便可让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呼之欲出，跃然纸上。其《光铜》、《郭光》、《我的老师》以及《随笔十则》、《真实的故事》等无不如此。《我的老师》中的曹主任，在主持学校政教处工作期间，学校治安稳定，就连“码头街上”那些难治的刺头，一听说曹主任的大名都吓得屁滚尿流。遭受过曹主任冤枉的刘潮，因为实话实说的一篇作文，被曹主任领着“来到了传说中的政教处，曹主任很和气。四年了，我第一次见到曹主任的脸上除了严肃以外的别的表情，他看我一眼竟然笑了。”这实际上是曹主任一种含蓄的道歉。因此，“毕业三两年同学聚会说起曹主任还心有余悸，十年后的今天，再说起曹主任，我们无一不是出自内心的尊敬。”可谓言简意赅，纸短情长。读完诸如此类的美文，我坚信岁月里总有一份感动让我们轻执笔端，总有一份落寞令我们以文字取暖，总有一份激情鼓舞我们坚守人性中的那种美好。 刘潮独特的视角，真诚的感悟，灵感的迸发，思想的碎片，几乎让他的每一篇文章都有了熠熠生辉的亮点所在。尤其是他的《那个冬天特别冷》，将一个痴情少男追逐初恋女孩的那些酸酸涩涩、甜甜蜜蜜的青春往事和心理变化刻画得细致入微而又阳光健康。荏苒光阴，激情不再，往事已斯，只能回味，才有了“怀念的已不再是那个人，而是当年自己制造的那个神话，那段懵懂的冲动”的感慨，《我的父亲母亲》一文，是刘潮为数不多的亲情文章之一，真情浓缩的千字小文，却将母亲的勤劳与慈祥，父亲的敬业与严厉，刻画得叫人心底发热，泪花盈眶：“年终岁尾，一大家子团团圆圆，三个儿女也已成人，最小的家庭成员青儿满堂乱跑。父母笑靥如花，只是，偶尔我发现他们又添了皱纹。”刘潮的长处，是他善于用平白直叙的朴实语言，将读者带到纯洁、自然、高尚和美的境界里去，因为他那貌似浅显，实则情深的文字里面，始终散发着一缕缕如兰的气息和梅样的馨香。 身处火热的现实生活中，与自己的单位、职业、同事耳鬓厮磨，他与之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他的小说《魏桥往事》、《一封匿名信》、《门卫日记》和《纺织女工》等，都是从现实生活中得来的故事，在几家文学论坛发表后，随即引起不小的轰动效应。所有这些足见他善于发现生活、感受生活、归纳生活、升华生活的能力，确实非同一般。我为之特别叫好的，是那篇想象奇特的小文《撒豆成兵》，该文虽然有些荒诞怪异，在全国企业大面积“民工荒”的现状下，不失为一种美好的想象，我以为，可与谌容的《减去十岁》有得一比。这些有着深厚生活基础的小说作品，多是气势恢宏，场景浩大，行文中有韵味，明丽中有忧伤，快捷中有豪放，也多以散点透视的方法，将读者一同带入熟悉的工作与生活环境中，使人们感慨自己的生活竟可以这样丰富多彩，并心悦诚服地接受他的话题和有意的引导。 目前，刘潮正在全力以赴创作他的中篇小说《八十一封信》，该部小说估计在三十万字左右，这是他的第一部名副其实的中篇力作，作品以全景式、书信体的形式创作成篇，将码头镇域内的风土人情、民间传说、历史文化、趣闻轶事、乡间美食等内容穿插其中，每一封信，都像是一颗颗绽放异彩的珍珠，被他以娴熟的技巧、朴实的语言和生动的故事有机地串联在一起，让这一颗颗珍珠更加情趣盎然，色彩斑斓。我觉得，在这部作品的语言上，刘潮追求的是一种通脱、练达、隽永的风格，他应该是契合了明代公安派代表人物袁宏道的文学主张“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不肯下笔。”正是因为这些作为基础，他才有时用笔深沉，谈古论今，挥洒开去，熔知识、趣味、哲理于一炉；有时活泼清新，书面语言与方言、口语相互结合，生动、传神。 疲马恋旧秫，羁禽思故栖。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牵动着他的情思，他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回到偏远的码头镇去“充电”，就像安泰从大地母亲的身上汲取无尽的力量一样。他多次邀我去码头镇驻地一同与他享用地方美酒、品味地方美食；也邀我到大器壮美、阳强刚节的黄河上对酒当歌，亲身感受母亲河的坦荡浑厚，意气昂扬；我也多次去过他的爱巢，享用他浇灌茶具、火煮水沸的热情，毕竟他还善于为治炊膳，烹调甚精，从《仲秋回家记》可见一斑：“我设计的席面是，码头中站清真牛肉一盘；现成的花生米一盘；螃蟹按大人四个孩子一个入锅蒸熟；清爽开胃的炒水萝卜，要拿红辣椒炝一下锅，炝到做菜者泪流满面干辣椒变圆变鼓微微发黑为止；码头河沟里逮的不用任何激素喂养的拃数长的鲫鱼上锅炖。鲫鱼的制作，去除内脏，剥去鳞片，抠掉揭腮，无须切段囫囵下锅。调料一应俱全，整个的蒜瓣扔进去，粗壮的大葱段放入，开锅后汤汁如牛奶，香味满园。” 只因志趣相投、脾性相投，每逢周末时候，我们除多聚饮于酒楼与露天摊点，得放浪形骸之乐外，他还一路追随我北跨黄河，去滨医大讲堂亲耳聆听作家张炜的文学讲座，同去文化古城台子镇采访非物质文化遗产台子火烧和郭家下货，曾去千年古村崔八探古寻幽，还曾同到邹平的嘉业生态园行走山水，吟文赏樱……通过《小清河里螃蟹多》这篇短文，我发现年轻的刘潮，还有着一种文人的责任感：“不是听祖辈们说，怎么也不敢相信，小清河是那样的物产丰富，任谁也想象不到二十多年前，这里曾经到处横行着数不清的螃蟹，从老辈严肃幸福的表情中不像是假的。可以可肯定的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小清河名副其实。”通览他的所有作品，可以看得出，他对生活怀着一份始终不减的炽热情愫，一份浓烈如酒的盎然兴致，一份拥抱人生的强烈愿望，一份追求理想的坦怀赤诚。 莫言因为获得诺奖而红遍世界，但他是因其中篇小说《红高粱》一炮走红，莫言以高密东北乡的土匪兼抗日英雄于占鳌奠定了他在中国文坛的绝对地位；我计划给刘潮起个笔名叫“莫说”，取多干少说之意，因为他已经决定将邹平西北乡娶了五个老婆的土匪兼抗日英雄张茂青作为他近期的创作题材，题目便是《青纱帐》，里面也有很多与酒有关的故事。在我们共同期待他佳作问世的同时，我计划中写我印象中的《饮中八仙》，刘潮即为其中之一。

[ 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13-10-25 20:4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