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种命运

只有一种命运
武志强

　　一直以来，在他的命运里，自我像是完成了一场沦陷，但并不混乱，是条理清晰的完成着。因为他一直关注着自己，观察着，丝毫都没有放松这种关注和观察，应该说他很了解自己，只是他并不甘心这样的命运安排，一切就像安排好似的，这对他的性格是不尊重的，难以接受的，所以他才抗争，虽然胜负未见分晓。之所以这样说，也带一点自我安慰的份，因为人们都说他失败了，他也看见自己失败了，至少现在是这样。多少人都说，放弃吧，抗争是没用的，但他没有放弃，一直坚持，他相信只有坚持才能不言说自己失败，只有坚持才不绝望。

　　这里他并不想说希望，希望就像一把抓住的空虚，看着光鲜，并不可靠，或许在过去的时光里，他已经太多的描述了希望，所以今天的希望才无所谓。现在来看，他的命运只能是这样，不可改变，这一切是为他准备好的，如果说命运已经固定了他这么多，那么这还不是全部，他将以观察来构成自己的生活，将生活施加于他的与他对生活的观察合并起来，这才是完整的，只有这样他才不是一个平面的人，一个只停留在纸上的人，而是一个立体的活生生的能够走在街上或者坐在书桌前的人，能够在夜晚做梦或无梦就醒来的人。

　　生活不是一潭死水，他的生活更不是死水，死水不能叫生活。他活生生的体验着、感受着自己的每一天，在这个过程中，在抵抗全部生活的重力中，他有过绝望吗？回答是肯定的，一方面是重力在把他往下拽，拽到地心里去，那就是让一个人从地面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消灭一个人真是太容易了。

　　与生活抗争的结果不是一种，而是有几种，一种是他进一步的削弱了自己，另一种是让自己变得强壮起来，再一种就是无所谓削弱或强壮，他只是描述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无论地狱或者天堂，值得提到的一点就是他对绝望的描述，爱与失望的交织，恐惧和死亡的威胁常常提前到来，干扰他的生活。在他越往前走便越深陷其中的时候，这个时候需要有一只手伸过来，安抚他，给他一点力量，但是命运没有这样安排，命运的课程表里没有安排这一节课，所以这一节课只能是缺席了。

　　在这样一种异常孤单的情况下，他必须提升自己身上的全部活力，使出全身力气，不仅要让自己站起来，而且还要举高，但究竟能把自己举多高，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也没底。对于他，如果还有什么真正的生活，那就是在此的抗争，抗争构成他生活的主旋律，一条主线。抗争生活，抗争全部生活的重力，再没有别的生活。

　　头上始终悬着块大石头，那石头随时都要掉下来，把他砸扁，他一方面要观察眼前的生活，另一方面还要不时的抬头瞭望，精神可想而知是紧张的。他并且不能保证自己的描述就是准确的，不是虚假的，因为人有时肉眼看见的东西并不真实，在长久的孤单、寥落里，对于一再重复的单调的动作和漫长的枯燥无味的过程而言，这一切足以消磨一切的抵抗意志和力，并且对他的视线构成一种迷惑，让他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自己存在的合理性和真实性，怀疑自己这样无望的抗争下去是否还有意义呢？怀疑他的处境，难道他走错地方了？难道这不应该是他呆的地方吗？

　　一般的，对自身的怀疑会构成一种障碍，让一个人迷路，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而显然，他的眼前只有一条道路，即使看不到道路，这障碍也是条道路，他必须让自己从无路的地方走过去，生活在许多方面会有选择，但他的生活没有选择，他的生活只有眼前这一条道路，这条道路是从他身上出发，就像一棵树从地上长出来一样，只是这条从他身上长出的道路让他感到陌生，它通向哪里，自己都不清楚。

　　他内心的迷惑并不单来自这条道路本身，道路如何或许对他并不重要，而是正是这条道路的突然出现让他看到自己的内心的迷惑，就像一个人本来好端端的走着，突然一个急转弯，让他看到眼前一片以前从来没有看见的景致，内心突然涌起的惊讶，下一步怎么走，他突然不知道了。他内心的迷惑并不单来自这条道路的迷失方向，但至少这条道路在很远处的消失，让他一眼看不见自己，并因而加重了他内心这样迷乱，他就这样地陷入了迷惘。有时他也吃惊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已经走出这么远呢？远的就已经寻不到回去的路了。

　　迷惘是雾，据说雾会让森林里的人迷路，现在他就站在森林里，而不是像一开始的那样站在森林边缘，也许正是因为已经走进森林，迷惘才这样深，这样在心头难解，那么他还继续自己的抗争吗？继续还让自己走在这条通向森林里面去的道路吗？继续热爱这条道路像热爱地狱一样吗？有的时候人们就要热爱地狱，据说地狱里也有出路。从地狱里出来的人看到的天堂是与他人不一样的。而他只要描述自己所看见的，就能成为独特的，是他人无法代替的。这么说来他走过的道路也是唯一的，是他人无法替代的。你不能要求别人有你的经验，但你能够要求自己去把自己的经验描述到极致。这个时候，生活就是森林，而他是迷路的人，他需要走出森林，并写下自己的观察。或许他也无需走出森林，因为这就是他的森林，是属于他的森林，他是这森林的主人，他只要在这森林里面走着或打转就可以了，呼吸这里清新潮润的空气，听听清晨树枝上的鸟鸣，偶尔捡拾几片象征时光流逝的落叶，找寻一些过去生活的记忆回味一番，也是蛮幸福的呢。是的，在这里他能够找到自己的满足。

　　但是留恋在此并不是他所要的，他不能忘却自己的使命，不能忽略自己已经沦陷的命运和命运经历中的全部痛苦和对幸福的诉求，在这样一个抗争的长旅中他是更加看清了自己的，了解自己这么多，忍受内心的恐惧，顶住生活的重压，这使得旅途并不轻松，当然，只要他不想，所有这些东西就都不存在，但思想是他的生命，不让他思想，无疑就是在扼杀他。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生活的全部抗争也只能在思想里进行和完成，离开思想他就什么都不是。是思想成就了他，一天天的壮大了他，并让他忘掉了头顶的压力和心头的恐惧。

　　而且这注定是一次孤独的抗争，无论自我在命运里沦陷的有多深，他都必须让自己挣脱出来，至少他这样认为，也许结果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而是他只会在自己的命运里越陷越深，直到沉没了自己。但是这也许会是另一种成就呢，世间万事皆有可能，谁能说的准说的清呢。而他自己也只有在这样孤独的抗争中才能最终完成自己。

　　一直以来，生活就是挣扎，命运就是漩涡，即使沦陷，也是走向自己，一步步的完成着自己。他把自己的命运搂得很紧，在孤独和恐惧中只会越搂越紧，因为这是在世上成就他自己的唯一机会，他必须的抓紧，不松手，丝毫都不敢懈怠。命运二字一开始写在他的脚上，后来写到腿上，接着是肚腹上，现在写在他的额头了，而在他的头顶就是一片灿烂的天空。天空总是不朽的。在长时间的坚持和努力中，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把它们写在头顶的天空上面。

[ 本帖最后由 wzq3316 于 2013-9-5 19:5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