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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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的清新气息迎面而来。微闭双眸，嗅着阳光下的味道，或轻松徜徉花草丛间，被其温婉柔和浸润着心情，陶醉忘返，以为可以肆意享受这乍现的春意。然而时光如白驹，不知不觉，竟是五月了。
　　三月的明艳未及仔细欣赏，四月又在一种醉然状态里匆匆逝去。这时节，仿佛是盛放绿颜料的瓶子倒在了一池清水中，颜色一点一点渗透开来，浸染着花草树木的枝叶。于是，某一天，偶一抬头，就看见湛蓝明净的天空下，一树的新绿。
　　那新绿，像婴儿光洁的皮肤，又像是明亮的眸子，闪烁着新奇和渴望。新绿逐渐蔓延，地上绿茵茵，树上，点点新绿，在天空的映衬下，如同一片片绿花瓣在枝桠间散落摇曳。天空，就像一块硕大无比的浅蓝瓷片，上面印着绿颜色的图案。 翠绿的图案，在光照下，是如何的动人。觉其明净雅丽，却瞠目结舌地说不出一个字，只呆望着在风中摇曳新绿，心旌跟着飘摇，人似在云端一般。心情一旦染了绿，犹如快乐的小鸟，只想飞翔歌唱！
　　凝视这新绿，蓦然间，心底闪过带点绿色的影子。
　　起初，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像泛黄纸张上的暗花纹，在陈旧岁月的深处显现。浅灰裤子，绿色小碎花上衣，圆脸上一个羞怯的笑，整个人像结了圆圆果子的苹果树，在风中轻摇，发出欢愉的轻吟。
　　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一天，独自在家的我，正趴在窗前看，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窗子前略停了下，就见一年轻女子婀娜着细细的腰，带着羞怯的笑，掀起门帘进来了。这年轻女子是我母亲的同事，她好像早已知道我母亲不在家，在她眼里，我这不谙世事的孩子大约也算不得主人，因此，她只是闲闲地问了一句：“你妈妈不在家啊。”随后，俨然已是这屋子的主人一般了。
　　不久，门帘又被掀开，进来一个文雅清秀的年轻男子，他也是我母亲的同事。同样地，他也问了一句：“你妈妈不在家啊。“两个人似皆是来找我的母亲，但在确知屋子的主人不在家后，他们并不因此失望，反倒为着看似意外的相遇相互一笑。年轻女子白皙柔嫩的手并不见脏，却不知为什么，去洗了下，然后扎煞着手说：“忘了带手绢呢。”
　　那男子从自己的裤子口袋掏出一个手绢递给她。接了手绢，女子的一双眼睛笑成两条弯弯的月牙。后来的情景和他们聊了些什么，我就无从得知了，因为我早已跑到院子里，在梧桐树下仰着脸儿去看树上的鸟儿去了，偶尔从窗子里传出的笑声，才让我想起屋子还有两个与我无关的人。
　　多年后跟母亲说起，我才明白，原来，那是这对年轻人预谋的一场甜蜜邂逅，一方小手绢可谓定情之物了。梧桐树下贪玩的我，如何也想不到，光线暗淡的屋子，其时已经是春天一般的光景了。
　　年轻的恋人如同两片刚刚萌出的嫩叶，伸展在春天里，轻轻的碰触，表达彼此的渴慕。爱情，也从此生长。像美丽的童话故事一样，他们最终生活在一起，生儿育女，幸福地生活着。如果说，人类的情感可以用颜色来形容的话，初恋，应该是一叶新绿，泛着青春的光亮。这新绿会保存在心里，永不褪色。
　　后来，我曾在一个非常雅静的客厅里，见过一个男子从西裤口袋掏出一方手绢，擦去唇边的咖啡。虽然那方手绢在另一女子的注视下，最终又回到了主人的口袋，却让我痴立许久，似有一抹新绿在眼前闪了一下，又不知落入何处了。等到他们双双若无其事地离开客厅，我恍然明白，眼神里会隐含绿意，而且，竟可以蔓延成另一个人的春天。
　　许多时候，静默的呆坐里，思绪走远了。那耀目的绿，常常让想象展开了翅膀，去往一个幽静所在。
　　幽静处，小轩窗里的人，正望向窗外。柔风细细，庭院里的树木已抽出绿叶，人就会款款而出，低首弄叶，嫣然一笑。这笑是迷人的，像是风中吹落的花瓣，暗香浮动，撩人魂魄。是因着树枝上萌发的绿引起的笑，而且，这笑意味深长，藏着一个不肯与人言说的秘密。 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我想，世间所有的女子-----不，应当连同男子，在乍看见春天的明丽时，心里会泛起那么一层绿波，轻轻触动，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到最后，为着那近似幼稚甚至荒唐的念头，默默地笑了，莫名地欢喜起来。春天是会让人欢喜的，腐朽上会产生奇迹，新生会更茁壮茂盛。春天里的一切，是大自然的奇迹。亲眼目睹的人，怎不为此欢喜？
　　归来的燕，于柔和的风中，穿梭一般忙碌地在梁间飞来飞去，衔来根根细草，筑建温馨的巢，安放自己的爱情。
　　燕子因为春天而归来。而多彩的春天，起初是从酝酿一点绿开始的。
　　是的，春天原本就是先有一点鹅黄，被天空的蓝浸染，渐成绿。绿色打了个底子，又有了更多的色彩。赤红黄绿青蓝紫，七彩纷呈，才够绚丽。但唯有绿，无论怎样延伸铺展，都会让人产生愉悦之感。草地或树木倘若换了其它几种颜色，那不仅非常怪异的，也定没有芳草萋萋，绿树成荫让人舒畅。 春天之际，泛绿的树木小草以及田野里绿油油的麦苗，像是大地仰望天空的的目光，含蓄而深情。你看，那些树，枝叶努力伸展，树干向着天空高高擎起，如一把把绿色的大伞，被风一吹，哗啦打开了！天空被感动了，明媚的阳光落下来，那是多么热烈的目光！
　　我不是很希望自己成为一棵树吗？一棵单纯而朴素的树。即使孤独在荒野。沉寂一冬，会在春天萌出新绿。像参加舞会的公主，换上华美的衣服，亭亭耀目。风来，枝叶摇曳起舞，风止，安然而立，娴静如处子。 世界很大，自己很渺小。但这又有什么呢？正如那些密挤挤地长在一起的小草。春风吹来，一阵一阵，雾一般朦胧的绿意就会水一样流淌起来。辽阔的原野上，天地之间，大爱无疆，生命的绿色，浸润到每一棵花草树木。自己成了小小的一份子，这是多么快乐的事啊。如果将人比喻为树，那么，我就是母亲身上萌发的枝叶，我的女儿，又是我生命的新绿，并且，也会枝繁叶茂，不断延续生机。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春天，多么美丽的季节啊。柳色如烟，花草繁茂。山清水秀，阡陌依依。美好的一切，皆在一种生机勃勃的状态下开始和进行。
　　脱去棉衣的孩子们，活泼泼地，似乎也多了些顽皮和灵动，向着春和景明的大自然跑去。随手扯下的树叶，在手里把玩不久，没有引起多大的兴趣，很快就被扔掉。一片绿叶落进河里，尚且保存着鲜活的姿态，在水面上浮着，俨然如一艘小船飘在水中，悠然从容。让人目光追随，心里多了些遐思。
　　过些时候再看去，小船一样飘在水上的叶子，如一个绿涟漪，微微荡漾，渐渐远去了。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3-5-17 21:50 编辑 ]